蘇紫菀如今成了滿京城的笑話,
自從那日謝淮聿將她打包送回蘇家,她就整日呆坐在房中,除了偶爾給兒子寫幾封信,其餘人一概不見,就連自己的父親蘇玄也不肯見一麵。
蘇玄心急,可也拿她沒辦法。
前幾日,皇後差人送來帖子在宮裡宴請名門貴女,蘇紫菀也借口身子不適沒有前去。
這宴會蘇玄知道內裡,知道是皇後受皇帝所托給宋羨安擇妻,自家女兒不去也無妨。
蘇玄經曆了五年前的打擊,如今身子已經大不如前,也沒什麼心力追名逐利。
隻是顧徳忠未死,他始終不甘心。
可……一想起自己葬身火海中的女兒,心裡的痛就湮滅了仇恨。
正值蘇玄出神之際,下人領著雲旗去了蘇紫菀的院子。
蘇紫菀看見兒子進來,暗淡的臉上終於揚起一點光亮,
可當看見雲旗一個人進來,
那點光亮也驟然散了去。
雲旗看見蘇紫菀還是很高興的,稚子對母親的思念就寫在臉上。
他拉住蘇紫菀的衣角,小聲喚道,
“雲旗想娘親了,娘親有沒有想我?”
蘇紫菀淡淡問雲旗,“爹爹去哪了?”
雲旗乖巧的走到母親身邊,明亮的眼睛看著自己的母親,
“爹爹近幾日總是早出晚歸的,雲旗和曾祖母都見不到他。”
蘇紫菀攥緊了手上的帕子,眼角殷紅,儘量不讓自己在兒子麵前失態,
她拉住雲旗的小手,關切的問他,
“這些時日娘親不在你身邊,你和爹爹相處的如何?府裡有沒有人欺負你?”
雲旗搖搖頭,十分乖巧的依靠在蘇紫菀身邊,奶聲奶氣的同自己的娘親說話,
“沒有人欺負雲旗,曾祖母對雲旗很好,那些人都不敢忤逆曾祖母……”
蘇紫菀摸了摸雲旗的鬢發,
“那爹爹呢?他身邊有沒有彆的女子?”
雲旗思索片刻,隨後搖了搖頭。
過了一會兒,他像獻寶一般,將藏在懷裡的一副畫遞給蘇紫菀。
在遞過去的一瞬間,雲旗小小的心臟有些掙紮,
他仍記得那晚他和爹爹的對話還有畫像上的那個女子,就好像他們父子二人之間的秘密。
這個秘密把他和爹爹的距離拉近。
可……他終究是渴望母親的,母親每日差人送來的信,都是叫他要乖巧,要討好爹爹。
他知道爹爹和母親生氣了,才讓那個女子有了可乘之機,他不想自己的家被拆散。
所以思來想去,他還是把那張畫像偷來想讓自己的母親看看。
蘇紫菀一打開畫像,看見那個帶著麵紗的女子,眼底驟然泛起陰沉,緊接著閃過一絲恨意。
這是顧懷夕。
是謝淮聿親手畫的顧懷夕。
她至死都能認得出。
那個奪走了自己摯愛的女人,她還是自己異母同父妹妹。
每當想起父親悔恨悲痛的臉,還有謝淮聿心如死灰再不願意接納任何人的心,
她就很慶幸顧懷夕死了。
她想起那日,她在地上撿起那張柔皺的書信,看清顧懷夕是父親和那女人的親生女兒時,她徹底變得瘋魔。
她覺得顧懷夕搶走了她的一切,搶走了她的阿聿,搶走了本應屬於她的愛情。
如今,又要搶走她的父親,她的家。
她怎麼能容忍顧懷夕繼續活著。
於是,
她命人在顧府放了一把火。
顧懷夕死訊傳來的時候,她發自內心的痛快!
此生之敵已死,她所圖的,慢慢來便可。
雲旗年紀雖小,可也能感覺到人身上的氣場變化,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母親此刻周身煞氣,眼裡的恨意如蛇信般徐徐舞動。
這樣的母親,令他害怕。
他下意識的攥緊了母親的衣袖,小聲呼喚她,
“娘親,你怎麼了?彆嚇雲旗好不好?”
蘇紫菀恰到好處的收回情緒,
輕撫著兒子的臉問,
“告訴娘親,這張圖是哪裡來的?”
雲旗想也沒想的說,
“這是雲旗從爹爹的書房偷來的,畫上的姐姐,雲旗還曾經見過……”
——
皇後陸思文被齊玉卿傳到了含元殿。
陸皇後麵上含著一貫溫和的笑,在見到齊玉卿之後笑意變得更加敬重,
她是世家大族的女子,也是傾儘全族之力培養的大家閨秀,舉止向來得體謹慎,不讓任何人挑出毛病,
這也是當初齊玉卿選定她的原因。
她將近些日子鄰國進貢上來的新奇物件,各樣金銀首飾奉到含元殿,
侍女們的腳步聲如魚貫出。
齊玉卿隻看了一眼便叫她們退下,
諾大的殿裡,隻剩了她和陸皇後二人。
她斜靠在貴妃榻上,手裡拿了一本畫冊在細細端看。
陸皇後識得那個畫冊就是她給宋太傅擬定的妻子人選。
她心思細膩,知道齊玉卿此行是要過問此事。
於是安安靜靜的站在殿中等她發話。
過了良久,齊玉卿看完最後一張畫像,終於看向殿中的陸皇後。
“陸皇後和陛下定了哪家女子做太傅之妻了?”
陸皇後恭敬的回答,
“臣妾隻是先辦了場宴會將京中女子一一過目,才做成這畫冊,至於最後要定誰,還是要看陛下的意思。”
“陛下敬重宋太傅,曾說要親自為太傅挑選一個良妻,這事想來是輪不到臣妾插手的,畢竟太傅是陛下的老師。”
陸皇後的話滴水不漏,簡而言之就是齊玉卿這個長公主也無權乾涉皇帝給自己的老師擇妻。
齊玉卿冷冷一笑,
“這麼說來,陛下心裡已經有了人選?”
陸皇後柔柔一笑,
“陛下心思細膩,一定會給宋太傅擇一位良妻。”
齊玉卿眼眸低垂,眼底已經漫起不悅,好在她沒有將情緒外露,卻在陸皇後走後,
將那本畫冊狠狠扔在地上。
“果真是本宮的好侄兒!明知本宮和宋郎有情,卻要給他擇妻!”
顧清牧將畫冊撿起來,隨手翻看了幾眼,在他看來那些女子一個都比不上長公主天姿國色。
他將畫冊扔進焚香爐,
“陛下此舉,未必是真的想給宋大人擇妻。”
齊玉卿情緒不佳,胸口不斷起伏,
“本宮自然知道,他是逼本宮在宋郎和權勢麵前做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