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司紅著眼眶,手中的劍離謝正華又近了幾分,崩潰地大喊道:“閉嘴!!”
一想到加人慘死的樣子,她的眸中就滿是恨意,隻不過緊緊攥住的劍卻在輕微地顫抖。
謝謝正華的雙眸布滿了如蛛網般錯綜複雜的紅血絲,映襯著他那張因癲狂與麻木交織而顯得格外扭曲的臉龐,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陰森恐怖。
他目光空洞地凝視著眼前那柄寒光凜冽的劍,聲音中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顫抖。
“娘子,我可是你相公啊,難道你真的要殺我嗎?”
這句話讓她的思緒瞬間飄回那個同樣月色淒清、氣氛壓抑的夜晚。
她手持染滿鮮血的劍,一步步逼近謝正華。
他眼中的驚愕、恐懼與深藏的哀傷交織成一幅令人心碎的畫麵。
那天,淩司雖然狠下心來殺了他,但是也至此對世間了無期望,至此下定決心修煉無情道。
隻是沒有想到謝正華會再次歸來,還附身在她親娘的身體裡。
“我們以前是那麼的恩愛,現在你卻要為了彆人殺我兩次?”
淩司和他本為同窗,還約好要一起當官,為百姓造福。
後來,他們逐漸相知,擅自定下終生,說要永遠在一起,不離不棄。
原本說好了,等淩司當官之時,就是他們成婚之日。
可是沒有想到她爹會如此行事,謝正華得知後,無論用什麼方法都阻止不了。
沒有辦法,他隻能出此下策,動手殺了他。
在婚後,謝正華也對淩司百般照顧,沒有讓她再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淩司是真心愛謝正華的,但是他殺害她的家人是事實。
縱然她爹有萬分的錯,可是府上這麼多無辜的人也全都遇害,她娘也因此被囚禁多年。
她如何能夠視而不見,當作一切未曾發生,繼續和他過下去?
恨意和愛意不斷交織纏繞,又拚命抗衡著,將淩司的心靈撕扯得支離破碎,幾乎將她推向絕望的深淵。
恰在此時,謝正華的麵容驟變,仿佛被無形的巨手緊緊扼住了咽喉,痛苦之色溢於言表。
淩司滿心困惑,正欲開口詢問,卻聽他急切地喊道:“司司,殺了我,快!”
“娘?是你嗎?”淩司的眼中閃過一絲錯愕。
她娘用手緊緊捂住頭顱,臉上寫滿了掙紮與痛苦,仿佛正竭力抵抗著謝正華對她身體的侵占,不讓其意誌完全主宰這具軀體。
“快殺了我!!”
淩司知道,她是想要報仇。可是如果將謝正華殺死,她也活不成了。
她看著自己的娘親如此痛苦,卻什麼都做不了,心裡既著急又自責。
見淩司遲遲沒有動手,她怒喝道:“難道你要包庇凶手嗎!”
“是他殺了你爹,殺了我丈夫,害得我們家破人亡。今天的這一切,全都是因他而起。”
“而你,卻喜歡上自己的仇人!”
淩司慌張道:“我……我沒有,不是這樣的。”
“那你還愣著乾什麼?動手!!”
就算她狠下心來再殺謝正華一次,但他現在在她娘體內,殺他,豈不是也手刃了自己的娘親?
這讓她如何能下得了手啊。
就在這時,謝正華再次占據了主導:“娘子,你真的要殺我嗎?”
“這些年的朝夕相處,我們之間有這麼多美好的回憶,難道你都忘了嗎?”
話音剛落,原本還可憐絕望的表情瞬間變得殺氣騰騰,猙獰恐怖起來。
“動手!動手啊!!”
兩人就這樣不斷抗爭著,拚命地想要占主導地位。
淩司夾在兩人中間,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她知道這段時間裡,她娘一直都想要報仇。就算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也絕不放棄。
淩司不想違背她的意願,不願意再看到她痛苦,但是也不願意親自殺了她。
她可是她的親生母親啊。
在淩司的印象裡,她娘是個賢良淑德,溫柔識禮的女子。
可是卻因為謝正華變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他們的話語不斷地攻擊著她的神經,讓她逐漸走上崩潰的邊緣。拿刀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
“快殺了他!”
“娘子,我是真心愛你的。”
“殺!!”
“娘子……”
淩司怒吼一聲,終於狠下心來將劍刺過去,可是還沒等她的劍刺中,另一把寒光四射的劍直接從她娘的心口穿過。
淩司的娘低頭看了眼劍,然後一臉釋然的表情,緊接著又換成了不舍與悲傷。
淩司愣在原地,手中的劍也無力的掉落在地。
她想要開口呼喊,可是卻不知是自己的愛人離去更痛一些,還是自己剛失而複得的娘親又一次離去更讓人傷心。
一時之間,淩司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同時死掉,讓她的腦子瞬間變得一片空白。
劍被抽出,她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她娘的身體重重地倒在冰冷的地上,映入眼簾的是沈流羽的麵容。
其實他早就來到了這裡,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作為以前親手殺過自己親人的人,他比誰都清楚這種滋味有多麼的痛苦。
這種絕望讓他一個人受就好了,不想自己的徒弟也和他一樣。
等淩司終於回過神來,所有情緒瞬間回籠,囂張且瘋狂地攻擊著她的神經。
也是在這時,她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最終,壓抑了許久的情緒終於爆發,她聲嘶力竭地尖叫著。
緊緊地抱著她娘的屍體,悲痛欲絕。
……
靈初聽完後,像是身臨其境般情緒也不由得受到感染。
她皺著眉頭,沉重地問:“師尊,就沒有其他辦法將他們兩個人分離嗎?”
既然之前能夠為丫丫合為一體,那將淩司的娘和謝正華分離,是不是也能做到呢?
然而沈流羽隻是搖了搖頭,解釋道:“謝正華的元靈因為執念才得以留存世間。”
“隻有為他完成願望,執念才會消散。否則的話,要是強行消除,被附身的人也會因此而受到牽連。”
“這和直接動手殺了她是一樣的結果。”
靈初聞言,眉宇間擰成了一座小小的山丘,眼眸中的光芒仿佛被夜色悄然吞噬,思緒萬千,卻深藏不露。
片刻的靜默後,她輕輕抬起那肉嘟嘟的爪子,小心翼翼地覆上了沈流羽的手掌,聲音裡揉進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溫柔與心疼。
“你也一定很不好受吧。”
沈流羽也是個普通人,雖然說是不得已而為之,但他終究是殺了淩司最重要的人。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關心,沈流羽顯得有些茫然無措。
世人皆道他心硬如鐵,手段狠辣。
這樣的溫情關懷,於他而言,竟是如此陌生而突兀。
他囁嚅了半晌,言辭間滿是踟躕,好不容易才擠出一句:“習慣就好。”
靈初忽然抬頭看向他,碧藍而又深邃的眸子像是有無限的魔力,引得人不忍心移開眼。
“習慣什麼?”靈初疑惑地問,“殺人嗎?”
“這可不是習慣,這是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