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紅英怎麼也想不到。

不過短短一麵，幾句交談。那個熱心腸的方大爺，就永遠地離開了。

方大爺的身影還清晰地浮現在眼前，可她卻再也聽不到方大爺親切的話語了。

梁紅英滿心懊悔。

自己方連大爺的名字都不知道，隻曉得他是打掃廁所的。

“你們有誰知道那位方大爺叫什麼？”梁紅英焦急地詢問周圍的人。

聲音裡滿是自責與急切：“我連他的名字都沒問，怎麼就再也見不到他了呢？ ”

這時，一個小夥子站出來。

說道：“這老爺子姓方叫方星海，一直在咱們府裡乾活兒。幾十年前就在福利倉庫當看管，後來上了年紀，主動要求去乾些臟累活兒。”

“老爺不忍心，可老爺子太實在，說不能白吃飯，就去打掃廁所了。這幾年，一直都是他在乾這又臟又累的活兒。”

梁紅英聽著，心裡滿是感動。

這樣一位樸實善良的老人，怎麼就突然離世了呢？她怎麼也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仔細觀察大爺的屍體，她發現方大爺的後腦勺有一道深深的棍痕，顯然是被人從背後襲擊致死。

梁紅英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方大爺是個老好人，在府裡這麼多年，一直平平安安，從未得罪過誰。怎麼會突然被人暗害？

她想到方大爺生前的舉動，方大爺正要去為她辯白，把金大山幾人的惡行揭露出來，讓老爺知曉。

她懷疑，這會不會是金大山等人乾的？

這些人雖說在府裡乾著抬轎子的正經活兒，可他們剛來府裡沒多久。之前是做什麼的，誰也不清楚。要是他們出身有問題，那就太可疑了 。

梁紅英認定，方大爺的死和金大山等人脫不了乾係。他們能殺害楊大壯，害方大爺也不是沒可能。

隻是梁紅英想不明白，這幾個人為何如此惡毒？從一開始就打那一百萬塊大洋的主意，接著又做出這等惡行。

為了這點事，至於嗎？

梁紅英覺得，這幾個人來頭肯定不小，絕不是她想象的那麼簡單。

她咬著牙，在心底暗暗發誓：“不和你們鬥個你死我活，我決不罷休！首先要為楊大叔報仇，其次就是為方大爺討回公道。雖然我們隻說了幾句話，但他是為我去辯解的，我不能讓他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去 。”

想到這兒，她趕緊催促眾人收殮方大爺的遺體。

大夥兒七手八腳，把方大爺的屍體抬到一個空房子裡。然後著手準備後事，買棺材，安葬屍體，通知方大爺唯一的朋友。

梁紅英幫著忙活了三四天。

這幾天裡，她也沒忘了去打掃廁所。因為每天金大山都要檢查，稍有不如意就大發雷霆。她不能整天和金大山起衝突，隻能咬牙忍著，每天認認真真地擦洗廁所。

小青跟著她，可受累了。每天都被弄得臭烘烘的，衣服上也臟兮兮的，抱怨個不停。

梁紅英知道小青是受自己連累，心裡很過意不去。

這天，她去求四太太，想讓四太太把小青調換一下工作。

她覺得四太太說話特彆和氣，自己還在四太太身邊乾過一段時間，四太太應該會給她這個麵子。

見到四太太後，梁紅英先深鞠一躬。

四太太問道：“你來有事兒嗎？”

梁紅英說：“太太，我有事兒要求您。”

四太太說：“紅英，你就說吧。其實我並不想讓他把你調走，但是姥爺特彆器重那個管家，我也沒辦法。我是想把你留在我身邊，我看你精明能乾、吃苦耐勞，我就喜歡身邊有你這樣的丫頭，彆的丫頭我使喚著不如意。可是剛用了幾天，他就要把你調走，我也無可奈何。你不怪我吧？”

梁紅英說：“太太，我不怪您。我隻是有件事情想求您，和我一起被分到打掃廁所的工作的，有個小丫頭叫小青，您應該知道她。”

四太太點了點頭，說：“小青我知道啊，她人長得漂亮，也挺勤快。”

梁紅英說：“我不想讓她跟我一起受累乾那種活兒，我自己乾也就罷了，臟點兒、累點兒，我不怕，從小我就苦慣了。我想請您把她調離那個活兒，給她另找一個。”

四太太問：“以前她在乾什麼？”

梁紅英說：“以前她就是在茶房裡幫著送茶送水。”

四太太說：“那很好辦呀，就讓她還去送茶送水。好了，我去給管家說一聲。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

梁紅英一聽，心裡滿是感激。她真想跪下來給四太太磕個頭，可又覺得自己拉不下這個麵子。

於是，她用兩隻手掐著衣角說：“太太，那我太感謝您了。”

四太太點了點頭。

梁紅英一溜煙跑回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小青。

小青聽了，一拍梁紅英的肩膀說：“紅英，你太能乾了，想不到你這麼一說，她就同意了。如果我走了，留你自己在這裡，那怎麼辦？”

梁紅英說：“你不用發愁。第一，我乾這活兒也不覺得累，也不覺得臟；第二，他也不可能一輩子讓我乾這活兒。現在方大爺不在了，我就幫著打掃打掃廁所也沒事兒，早晚有一天會找人來替代我的。 ”

小青一聽，這才放心了。

第二天，小青就走馬上任，又去乾她以前的活兒了。

梁紅英還是每天打掃廁所。

每次想起方大爺，她都心裡特彆難過。

想起那慈祥的麵孔，那幽默風趣的話語，還有方大爺為人的耿直。一聽說事情的內幕，就拍著胸脯要為她出頭，可卻落了這麼個悲慘的結果。

沒有方大叔的幫助，梁紅英想得到曹老爺的賞識，又變得希望渺茫。

她隻能忍氣吞聲，等待時機。

這天，梁紅英正在打掃廁所。

小青匆匆趕來找她，一見麵，臉上就掛著笑容。

“紅英，我現在可好了！”小青興奮地說道，“我乾的活兒輕鬆多了，還能接觸上層人物。”

“今天我給四太太送茶，她突然問我，‘我怎麼聽說，你和紅英正在調查武太太的死因，是真的嗎？’”

“我當時心裡一驚，趕緊回答，‘是，太太，您怎麼知道的？’”

“她笑著說，‘沒有不透風的牆，你們動靜這麼大，我能不知道嗎？’”

“我一下低下了頭，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四太太接著說，‘你們彆胡來。雖然五太太的死有點蹊蹺，但那也是病死的。你們要是亂來，曹府可容不下。這可是大事兒。’”

“我一聽嚇壞了，趕緊跪下說，‘太太，太太，您千萬彆怪我們，我們就是一時衝動，好奇而已。’”

“四太太歎了口氣，說，‘唉，說實在的，我這心裡也難過。當時我也懷疑，她死得太蹊蹺了，身懷六甲怎麼突然間就沒了。有段時間，我也在調查這件事 。’”

“說到這兒，她在我耳邊小聲嘀咕，‘我懷疑是那個老是懷不上孕的，所以記恨你母親，才下毒手把你母親給害了。’”

梁紅英皺起眉頭，疑惑道：“她懷不上孕，恨我母親乾什麼？我母親又不是導致她不懷孕的原因。她懷她的孕，我母親生她的孩子，跟她有什麼關係？她為什麼這麼狠毒？”

小青趕忙解釋：“她也隻是猜測，不一定就是事實。我覺得，不能聽一麵之詞。”

梁紅英思索著說：“我覺得這個四太太為人還算和善，她穿得簡樸，還住在破房子裡。明明家裡有那麼多好房子，她卻偏守在那個荒涼的地方，這就足夠傳奇的了。”

小青也滿臉疑惑，說道：“的確奇怪，咱們府裡這麼多寬大的好房子，她卻偏偏挑那個最破爛的住，這是給誰看呀？”

梁紅英趕忙勸道：“你就彆懷疑人家啦，這是人家天生簡樸。我就喜歡她這種性格。”

“我最看不慣的就是大太太那囂張跋扈的氣焰，瞧她那樣兒，眼裡根本放不下人。還有那個三太太，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妖裡妖氣的，看到她我就來氣。這二太太吧，說不上來，反正我也不喜歡。隻有這個四太太，我看著還比較順眼。”

“再說上次，她主動把我留在她身邊，我就很感激她。這次我求她幫忙把你調離這裡，她又幫了忙。看來，這個四太太真是咱們的朋友。如果咱們要尋找害我母親的凶手，看來非得她幫忙不可。”

小青和梁紅英你一言我一語，都非常高興。

得到這個好消息之後，梁紅英打掃廁所的心情都愉快了許多。起碼現在有的放矢了，知道害母親的目標可能在哪裡。

過去對著四位太太琢磨來琢磨去，不知道到底是誰害了母親。經四太太這麼一提醒，這個三太太的確有嫌疑。

人最可怕的就是妒忌心，她妒忌母親懷孕，自己卻不能懷，這種可能性實在太大了。

所以，梁紅英開始關注三太太的一舉一動，打算調查清楚後，再和她徹底算賬。

想到三太太，梁紅英突然想起了馮姨，頓時背後直冒冷汗。

馮姨以前可是三太太的丫頭啊，自己卻把她當成了知心朋友，什麼心裡話都告訴了她。

要是有一天，她把自己調查的事說給三太太，那可就糟了。

這麼一想，梁紅英心裡開始忐忑起來。後來，她打定主意，先去找馮姨，和她坦誠布公地談一談，把自己內心的想法告訴她，讓她千萬彆隨便把自己的事說出去。

梁紅英要見馮姨，並不是一件難事。

馮姨和她一樣，都在大院裡做打掃的活兒。

每次梁紅英想見馮姨，就會悄悄走到她身邊，輕聲說：“馮姨，我有話想跟您說。”

馮姨便會跟著她走。平日裡，兩人在院子裡經常碰麵，每次都會熱情地打招呼。

梁紅英打心底裡尊重馮姨，對她的態度格外好。

可她總隱隱覺得，馮姨心思細膩，考慮事情十分周全。

這一次，梁紅英找馮姨，是想請她幫忙，可這事兒著實有些棘手。

畢竟三太太曾是馮姨的主人，即便現在馮姨不在三太太身邊伺候了，可主仆之間的情分還在。

以前聽馮姨說起三太太，言語間滿是敬重，這也是人之常情。

梁紅英心裡直犯嘀咕，就怕馮姨不肯幫自己。要是馮姨把自己的想法透露給三太太，那她可就徹底暴露了。

梁紅英明白，找馮姨幫忙，不能空著手去。

她狠狠心，花了一塊大洋給馮姨買了套衣服。這一塊大洋，幾乎是她全部的積蓄了。

梁紅英把馮姨領到一個僻靜的角落，小心翼翼地拿出衣服遞給她。

馮姨滿臉詫異，問道：“你買這麼貴重的東西給我，這是啥意思？咱倆是朋友，有話你就直說，沒必要來這一套。” 看得出，馮姨似乎有點不高興。

梁紅英急忙解釋：“阿姨，是這樣的。我上次向您打聽五太太身邊那個丫頭的事兒，您還記得吧？”

馮姨點了點頭，說：“記得呀，怎麼了？”

梁紅英接著說：“這件事情我希望您替我保守秘密，千萬不要透露給彆人。”

馮姨一聽，更加詫異了，立刻追問道：“你這是什麼目的？你跟我說了之後，我也沒跟彆人講啊。這事兒本來也沒什麼好說的，你這麼刨根問底地查，也沒啥值得宣揚的。你到底讓我保守啥秘密啊，我都被你弄糊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