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靈韻采買結束,謝吟安跟隨她一塊兒來到了雲棧關市。
一天夜裡,他們兩個喝得酩酊大醉,靈韻耳垂上墜著的明月璫映著瀲灩水光,謝吟安親手為她綰發時,借助酒興,確實說過“此生非靈韻不娶”這般混賬話。可那時他分明以為靈韻也醉得不省人事,哪知事後,她竟然記得如此清楚!
謝吟安望著靈韻俏臉上認真的神情,緩緩收起折扇:“靈姐姐,我並不值得你如此對待,那些承諾,隻不過是我一時酒後失言,你切莫當真。”
靈韻美麗的雙眸好似要噴出火來,咬牙切齒道:“謝吟安,你拿我靈韻當什麼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嗎?我告訴你,你和我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清清楚楚。這婚,你是願意結也得結,不願意結也得結,總之,你這個人,我是要定了。”
謝吟安不著痕跡地後撤半步,折扇輕擋在他和靈韻之間:“靈姐姐,你這又是何苦,我們倆根本不是一路人,你應該尋一個真心待你的。”
“真心?”靈韻突然輕笑出聲,銀鈴般的笑聲裡混雜著破碎的音調:“我待你何嘗不是真心,剛開始時,你又何嘗不是真心待我?現在得到了,新鮮感過了,就要把我推開,還說什麼‘我們倆根本不是一路人’這樣的鬼話。”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眼見靈韻越來越激動,謝吟安便打算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靈姐姐,我竟不知你是這樣一位深情繾綣、性情剛烈的女子,”他一邊說著,一邊退到窗戶旁,“早知今日,當初我千不該,萬不該,撩撥你的芳心……”話音未落,縱身翻出窗外,召出的靈劍驟然爆開青芒。
靈韻雖有防備,甩出的銀白狐尾卻依然隻纏住他半片衣角。
謝吟安並指為劍,割碎衣袍,驚鴻劍影載著他衝上夜空。
靈韻足尖點破窗欞追出,裙裾間飄出千縷流霞。她淩空踏碎月華,取出一枚玉佩握在手中,竟與謝吟安腰間那枚生出共鳴:“幸虧我留了一手,謝吟安,不要以為這樣就能甩開我!”
這兩枚玉佩乃是靈韻和謝吟安的定情信物,被她在上麵施了“追魂奪魄同心咒”,隻要謝吟安身上玉佩尚在,她便能通過自己手上這枚玉佩,感應到對方所在的方位。
雲棧關市的萬千燈火在靈韻和謝吟安的一追一逃中逐漸縮成星子,夜風裹挾著市集殘留的煙火氣撲麵而來,謝吟安衣袂翻飛間,突然嗅到靈韻身上特有的白檀香味,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怎麼陰魂不散的”。
身後傳來雲錦霞裳綢緞撕裂空氣的銳響,謝吟安一邊手掐劍訣,禦使靈劍加速;一邊控製識海靈識,掃視全身。當他的靈識掃過腰間玉佩時,突然察覺到一絲灼熱,心中暗忖:原來是你在作怪。
謝吟安咬牙扯下玉佩,指腹摩挲過玉麵並蒂蓮紋,終究沒舍得捏碎,以靈力隔絕之後,收入自己納物法器。
就在謝吟安收好玉佩後,靈韻已經追了上來,她足下踏著狐族秘法“九轉流雲步”,鬢間累絲金鳳釵在月光中振翅欲飛:“被你發現了又能怎樣?”
說話間,身後九條銀白狐尾交錯織成天羅地網,將謝吟安籠罩在內。
謝吟安手中劍訣一變,腳下所踩靈劍再度加速,劍尾掃出三重殘影,在靈韻身後九條雪白狐尾織就而成的天羅地網即將罩住自己的間隙,脫困而出。
接著倒轉折扇,袖中飛出三十六張鎏金符咒,符咒化作金烏虛影撲向靈韻。
靈韻耳垂上懸掛的明月璫竟然也是不可多得的法寶,驟然大亮,映得她眼底泛起血色。那三十六道金烏虛影,甫一觸及明月璫釋放的光芒,便消散如煙。
隻是經此耽擱,謝吟安已然逃得無影無蹤,夜空中隻餘嫋嫋餘音:“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靈姐姐,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又何必苦苦執著於我這個負心薄幸之人……”
靈韻氣急敗壞,落地之後,跺腳道:“謝吟安,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你……”
與此同時,玄珍閣天字一號雅間內,眾人麵麵相覷,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弄得不知所措。
小麒和卓不斐相視而笑,臉上寫滿了幸災樂禍:精彩,簡直比先前的拍賣會還要精彩。
雅間內的女子自然更不會對謝吟安有半分同情,一致認為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卓不凡苦笑著搖了搖頭:謝兄這風流成性的性子,真該好好改改,要不然哪天,非死在女人的手上不可。
墨白看著謝吟安被靈韻逼得落荒而逃,沒有機會再對雲無心獻殷勤後,不禁暗自鬆了一口氣,出言詢問道:“接下來我們作何打算?”
白白看了一出好戲,卓不斐心情舒暢,提議道:“好不容易來到雲棧關市,當然要好好逛逛。
眾人紛紛點頭同意。
眼見眾人要走,先前得了謝吟安一支玉笛和一粒鮫人淚賞賜的那位狐族侍女望了望桌上的琳琅滿目的珍寶,開口道:“諸位既然是卓公子的朋友,他拍下來的這些珍寶,還請諸位代為保管。”
眾人此刻可不想和謝吟安扯上任何關係,卓不凡擺了擺手,出言拒絕道:“我們和謝公子也隻是萍水相逢,並無過多來往。適才所見,貴閣閣主與謝公子頗有淵源,這些東西,還是留在這兒吧,相信她回來後,定會自行處置。”
狐族侍女還欲再說,卓不凡卻帶頭朝著雅間外走去。
眾人來到珍寶鑒賞區,卓不凡辦理完此次拍賣的交接手續,收好拍賣所得的靈石後,領著眾人相繼走出了珍寶閣。
雲棧關市的夜晚依舊無處不熱鬨,街道兩旁的商鋪簷角懸著夜明珠,暖黃光暈與冷白月華交織,將平坦的青石路麵照耀得有如白晝。街上眾妖熙熙攘攘,摩肩擦踵,或駐足攤前,或指星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