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燁目光落在墨白身上，解釋道：“瑤池聖水所蘊含的天地靈氣太過龐大，你和你舍命相護的那個女子以及那兩個小家夥修為太低，即使隻是一滴，你們的身體也承受不住其所帶來的衝擊，因此不得不滴入池水內，稀釋之後，才能給你們使用。”

墨白聞言咂舌不已，目光落在自己浸在池中的下半身，隻覺池水沁涼舒適，與池水接觸的皮膚表麵隱約有靈光流轉，竟似被靈泉洗去了一層凡濁。

他忽然憶起昏迷時渾身酥酥麻麻的灼熱感，現在想來，那些痛楚正是被稀釋後的瑤池聖水替自己易筋伐髓，潛移默化地改善自己的根骨。

如此千載難逢的良機，墨白自然不願錯過。隻見他雙眼火熱，先是嘗試用納物法器金色葫蘆裝水，發現可行後，心念一動，取出裡麵的全部物件，瘋狂納水。

待金色葫蘆內的空間被全部填滿後，他又將身上一切能夠裝水的瓶瓶罐罐，都浸沒在池水內，汲滿後，尤不滿足，俯下身子，直至撐得再也喝不下了，方才意猶未儘地站起身子。

敖燁廣袖輕搖，雙手環胸，靜靜立於池麵之上，既不阻止，也不催促，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他望著墨白裝滿池水用布條串聯起來掛在身上的瓶瓶罐罐以及鼓脹的肚皮後，再也忍耐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他的笑聲如鬆濤卷過池麵：“瑤池聖水雖然稀有，但上萬年下來，我也收集了上百滴，你若需要，我送你一些便是，又何必如此！”說話間伸手按著笑到發顫的小腹，兩頰梨渦深深凹陷，眼尾微彎成新月，哪裡還有半分仙風道骨的模樣。

半晌之後，敖燁方才收斂笑意，用袖口拭去眼角淚花，指尖輕揮，一隻巴掌大小的白玉瓷瓶懸空浮在墨白身前：“此乃冰髓玉淨瓶，內藏瑤池聖水十滴，可封存聖水靈力萬年不散。”

白玉瓶口氤氳著縷縷清氣，瓶身上雕刻著栩栩如生的雲紋，墨白伸手接住時指節微沉，這才驚覺看似小巧的白玉瓶竟然重若千鈞。

雖然得了十滴瑤池聖水，墨白也沒有將納物法器金色葫蘆和瓶瓶罐罐中裝滿的稀釋聖水倒掉。他摩挲著白玉瓶身上的雲紋，眼中露出思索之色：“前輩為何對晚輩這樣好？不但將我們四人傳送至妖神試煉之地，替我們治療傷勢，還贈予晚輩如此珍貴的瑤池聖水。”

敖燁聞言神色倏然斂起，搖頭道：“並不是我將你們傳送來的妖神試煉之地，而是你自己。”

“我？”墨白望著敖燁嚴肅的神情，不解道：“晚輩……不明白，還請前輩為我解惑。”

敖燁足尖輕點，負手行至一株並蒂金蓮前，指尖拂過灼灼綻放的花瓣：“妖神布置在青銅大門上的禁製、法陣，用途之一便是傳送。而激活它的方法，隻有一個，就是守護心愛之人的執念。”

他望著並蒂金蓮中央蜷縮著的金色蓮子，繼續說道：“漫天血色裡，你舍命護著心愛之人的執念，觸發了青銅大門上的傳送法陣，將你們四個傳入妖神試煉之地。”

“至於我為何會為你們治療傷勢，還送你這些瑤池聖水？”敖燁忽然轉身，月白廣袍無風自動，“一方麵是因為自身職責所在，另一方麵，也是我有求於你。”

墨白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聽錯了，驚詫道：“前輩莫不是在說笑？晚輩隻是一個小小的靈海境修士，何德何能讓前輩有求於我。”

敖燁卻一臉嚴肅，絲毫沒有說笑的意思：“上萬年前，妖神突破仙台境，準備破碎虛空，前往另外一片天地。離去之前，他在此地留下了一份傳承，並分化出一縷殘魂，也就是我，在此看守。隻有妖神留下來的傳承被獲取，我才能離開。”

敖燁的話像是打破了墨白的認知，他震驚道：“破碎虛空？前往另一片天地？傳聞不是說妖神隕落了嗎？”

敖燁搖了搖頭，聲音裡帶著跨越萬年的滄桑：“你知道這上萬年的歲月我是怎麼過的嗎？上萬年來，我一直在妖神試煉之地守著妖神留下來的傳承，期待著有誰前來，將其獲取，好讓我恢複自由之身，希望卻一天天落空。”

“就在我即將絕望之際，你們的出現，重新點燃了我內心的希望。”敖燁廣袖驟然翻卷，池麵漾起層層漣漪，“緣分所至，你們四個是上萬年來第一批被傳送進妖神試煉之地的，我有預感，你們一定可以通過妖神試煉，取得妖神留下來的傳承，助我恢複自由之身。”

墨白卻不像敖燁這樣自信，聲音帶著幾分乾澀：“前輩也說過，萬年來從未有誰觸發過傳送禁製。我們四個恐怕……”

“不行也得行，”敖燁突然打斷，雙眸化作鎏金色豎瞳，含著梨渦的麵容驟然冷肅，聲音好似雷霆震怒，“被傳送進妖神試煉之地，若不能通過妖神試煉，取得妖神留下來的傳承，便不能激活離開妖神試煉之地的傳送陣，隻能與我一樣，留在此地。”

墨白沒有想到，不能通過妖神試煉，後果竟然如此嚴重，隻得硬著頭皮說道：“既然如此，晚輩定當全力以赴。”

“這就對了，”敖燁來到墨白身前，盯著他的眼睛，足足凝視了十息，又重新恢複成與墨白一開始見麵時那副仙氣飄飄的模樣，抬手輕撫發間竹簪，藤蘿上白花簌簌飄落，“我先帶你去見你的同伴。”

墨白點了點頭。敖燁足尖輕點池麵，月白身影如謫仙般向前飄去。墨白隻覺腳下生風，也不再淌在水裡，而是浮在池麵，不由自主地跟緊，漸漸發現自己的步伐竟與敖燁的節奏奇妙吻合，仿佛被一股無形之力托舉著前行。

踏上玲瓏小島，但見天空中仙鶴與鸞鳥結伴飛過，羽翅劃過煙霞，留下淡淡金痕。碧色草地上，潔白的獨角獸低頭啃食靈草，角尖泛起銀光。更遠處的靈木枝頭，七彩鸚鵡正模仿著風鈴聲，尾羽上的星斑隨著振翅若隱若現，宛如流動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