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多事之秋十(1 / 1)

官場中人自然用官場中人的手段。

午後就有人到順天府遞狀子。

正是順天府收拾寺廟的風頭期,告的還是寺廟,順天府必然重視。

李標拿著手裡的狀子一臉的苦笑,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還能收到自己家鋪子中的狀子。

苦主狀告水月庵買了自己被拐賣的妹妹,而且已經確認妹妹就在水月庵中。

王寧遠看完狀子就知道是秦業的手筆。

李標點齊一隊衙役立馬往城外的水月庵趕去。

一個小女尼兩個府裡下人的人命在寧國府眼裡什麼也不算。

最多多賠些銀子給下人的家裡也就是了,庵中女尼還真是從人牙子手裡買的顏色好的男女童。

淨虛剛念完佛號,還沒自報家門呢,李標已經示意衙役將狀子展開在她眼前。

“淨虛住持,順天府正在查京中各家寺廟僧尼的度牒你不會不知道吧。

水月庵是賈家家廟,正好有趕上寧國府有喪事,府丞大人念在先寧國公為國建功,這才緩查。

如今有了苦主,府丞大人也不能因公廢私。”

庵中本來隻有秦可卿一個棺槨,如今卻又多了三具屍體。

度牒加上屍體,淨虛渾身就是有三張嘴也說不清。

“這位管事,庵中有賈家貴人,更有女眷若是衝撞了她們怕您吃罪不起。”

淨虛嘴裡說著,背後卻打著手勢示意去請賈家人。

“能不能吃罪的起是我的事,若是連這小案子都辦不清楚,板子立馬就會打下來。”

看李標說的硬氣,淨虛也是無奈,悄悄上前兩步,借著寬大的僧衣遮擋一把握住李標的手。

李標一個未及冠的少年,淨虛本以為可以輕鬆拿捏,哪知眼裡的柔情全都拋了空。

“啊,施主弄疼貧尼了,快放手!”

李標手上猛的在一使勁,猛的一揚手將淨虛的手甩了出去。

“擦亮你的狗眼看清楚。

也不知道打聽打聽某家是誰,就將你那下三濫的手段往某家身上使。”

撲倒身後尼姑懷裡的淨虛眼裡凶光閃現,哪裡有一絲一毫慈悲模樣。

王熙鳳帶著爪牙匆匆趕到水月庵門口。

“不知這位主事是?”

李標哼了一聲,拱拱手朗聲回道。

“順天府刑房典吏李標見過榮國府璉二奶奶。”

一口叫破自己的身份,王熙鳳心裡就盤算起來。

雖然不識字,可王熙鳳的記性一點不比讀書識字的人差。

她倒是聽賈蘭和他母親聊起來過。

說是前刑部尚書的長孫被王寧遠帶到身邊親自教導。

標哥兒說的不就是眼前這位李標吧。

如果是李家,榮寧二府的名頭也真不一定能將他打發。

更糟糕的是李標也是秦鐘的同窗。

王熙鳳還算從容,轉身問淨虛。

“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水月庵怎麼會惹上官司?”

一向目中無人的王熙鳳話語裡居然帶著質問,淨虛則是悄悄多打量兩眼李標。

“李典吏拿著狀子要到庵中查一位被拐女子。

庵中有寧國府貴人靈柩,更有兩府貴人女眷,老尼怕衙役衝撞了貴人這才阻攔。

沒想到李典吏在佛門淨地卻動手動腳。”

倒打一耙,李標不由麵露微笑。

“汙蔑順天府公差,罪加一等。

來啊,將淨虛鎖上。”

王熙鳳剛抬起手,手腳麻利的衙役已經將鐵鏈套在淨虛脖頸上。

李標的果斷遠遠超出王熙鳳的預料。

李標在賈家家廟前當眾鎖了淨虛老尼更是絲毫不給寧榮二府顏麵。

自接手操持寧國府喪事之後,無論兩府下人還是和喪葬物品相關的商家,以及前來吊唁的勳貴人家女眷哪個不的高看自己一眼。

哪怕王家油鋪的女掌櫃都客客氣氣,甚至見到自己都特意帶來張穗張夫人的問候。

“李典吏,庵中停了賈家貴人的靈柩,國法不外乎人情。

順天府一定要今兒入庵尋查不成?”

王熙鳳的名聲李標在賈琮嘴裡沒少聽,對於王熙鳳的跋扈早就心中有數。

“寧國府的喪事滿城皆知,更彆說逝人還是某家的同窗。

可府丞大人上任時就明確接案辦案時間,對於如同苦主更是有詳細的辦案流程。

今日特意帶了女胥吏,覺不會打擾秦家姐姐的安寧。”

話說的明白,案子必須要查,有問題找府丞大人去。

反正府丞頭大,可以承受你們勳貴的抨擊。

李標本人明白一切,尊重的也是秦家。

王熙鳳鳳眼一瞪,身邊的丫鬟立馬堵在庵門前。

明顯的就是耍渾,除了你李標彆的人敢對賈家人動手?

“李典吏,李典吏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雙方僵持之時,負責賈家家廟管理的賈芹一邊整理孝服一邊快步趕來。

李標冷笑一聲,“賈家果然後繼無人,遇事居然讓女眷出來交涉。”

賈芹仿佛沒聽到李標的話一般。

“嬸子,有事耽擱了一會,這事讓侄兒處理。”

王熙鳳哼了一聲,腳下如生根一般一動不動。

賈芹無奈,對著李標拱拱手。

“李典吏,為何帶人圍了賈家家廟。

關於度牒之事上次不是在府衙談過嘛?”

李標搖搖頭,示意將狀子給賈芹看看。

賈芹看完狀子,無奈的拉著李標往一邊走走。

“何必如此勞師動眾,不就是找個女子嘛!

如今場麵不是讓府丞大人和寧榮二府難看嘛。”

李標聞著賈芹嘴裡的酒氣抬手遮住口鼻。

“噢,按你的意思呢,幾句話讓某家空手回順天府?”

賈芹拱拱手,“哪敢啊,庵裡有寧國府大奶奶的靈柩,實在不適合打擾。

我將庵中女尼都聚在一起由苦主指認如何?”

李標手裡盤著接過來的兩個銀錠,笑著問道。

“賈家在僧錄司多少銀子買一份度牒?”

李標將手裡的銀子拋到賈芹懷裡。

“順天府起查的年限是五年,隻要僧道不符合律法一律還俗。

且要交一筆不菲的罰銀,怎麼樣僧錄司那些官老爺沒告知你吧。”

賈芹一愣,府中那麼多事,他隻是問了僧錄司的胥吏價格,彆的他還真不知道。

“按你說的辦,就看不慣九邊巡檢,兵部尚書王家的行事風格。

某家去尋秦鐘去。

記住是所有女尼都請出來,不要玩花樣。”

剛走兩步,袖子再次被賈芹拉住。

“李典吏,鐘哥兒昨晚又守了一夜的靈,才剛安睡不久。

依我看就彆在攪擾他為好!”

李標嗯了一聲,“還在安睡?

按往日作息鐘哥兒剛練完武才對,大好男兒居然沉浸悲痛中如此之久。

如此性格如何征戰沙場!”

說著一甩袍袖向著水月庵旁的廟門走去。

賈芹剛想追李標就被看懂眼色的衙役攔住。

李標前腳跨進廟門就毫不客氣的大聲喊秦鐘。

看到有人影閃動,李標立馬走到月亮門前。

衣衫不整的女尼正一邊整理著僧衣一邊快步往竹林深處跑。

看到明亮的光頭,李標都忍不住嘖嘖出聲。

走進院裡這才看到竹林中居然有一條小道,不用猜此門必是通往水月庵。

閃身讓過一位腳步匆匆的女尼,總算看到一位男子。

“寶二公子真是好興致,這是在?”

聽到李標和賈寶玉打招呼剛衝進院子中的小僧們立馬停下腳步。

“寶二公子,寶二公子!”

李標再次喊了兩聲,賈寶玉空洞的眼神總算聚焦在一起。

昨夜的突變讓賈寶玉措手不及,看到倒在血泊中的下人和瘋魔一般秦鐘更是大受衝擊。

看到一身吏員穿著的李標,帶著血絲的眼裡滿是鄙夷。

李標能在乎賈寶玉的心情,接著問道。

“寶二公子,秦鐘在哪個房中?”

聽到秦鐘的名字,賈寶玉眼中這才流露出一縷心疼。

指指邊上的耳房,賈寶玉轉身就走。

推開房門,披頭散發,被捆成粽子的秦鐘出現在李標眼中。

看到李標,秦鐘嘴裡嗚嗚著想掙紮起身。

嘴裡的白布剛取下,秦鐘立馬吼道。

“標哥兒快給我鬆綁,我要砍死這幫雜碎!”

李標能客氣,抬手就給了想掙紮起身的秦鐘一巴掌。

“你!”

啪,秦鐘又挨了一下。

秦鐘雙眼通紅的看著李標,用力將嘴裡的血水咽下,嘴唇一動,挨了第三巴掌。

“可冷靜下來了!”

秦鐘舔舔出血的嘴角,認命的再次癱在地上。

“一衝動就亂了章法。

一個女尼殺了也就殺了,想讓賈蓉陪葬就勇往直前。

兩個下人何辜,打草驚蛇不說,最後隻打斷賈蓉雙腿。

自己不爭氣還被人當場禽下。”

秦鐘猛的抬起頭,不可置信的看向李標。

李標歎口氣,咬牙說道。

“你如果弄死賈珍父子,叔父就是欠下人情也能保你一命。

如今你這不上不下的讓叔父如何處置。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說完這才給秦鐘解麻繩。

“說說,為何暴起殺人?”

想起昨夜的事秦鐘立馬心緒再次不平。

“昨夜守靈,庵中女尼居然勾引我,沒忍住抬手打死了女尼。

堂堂國公府的家廟,祖宗停靈之地居然是淫窟。

我那好姐夫更是欺人太盛,自己結發夫人大喪居然還喝花酒。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標哼了一聲,伸手拍拍秦鐘身上的腳印。

“閉嘴跟我走!”

李標就這麼帶著秦鐘離開,賈家小輩更是連一個敢出來阻攔的都沒有。

冷眼看著女衙役帶著苦主認人。

看到遠處的李標,俊俏的小女尼俏臉通紅。

整整一個時辰,女衙役這才帶著苦主走到李標麵前回報。

“賈芹,所有的女尼都來了,彆一會再出來兩個。”

賈芹搖搖頭,“李典吏,庵中女尼全都在此。”

“噢!不用到客院在找找?”

那點破事已經被人家看穿,賈芹也懶得辯駁。

“確實都在此,這位小哥是不是看錯了人?”

苦主這會也沒那份自信了,臉上帶著慌張回道。

“官爺,要不進庵中查查吧。

自己的妹子怎麼可能認錯!

前幾日還看到妹子出庵呢。”

李標擺擺手,“我可是不是官爺,叫聲差哥就行。

賈芹你不會給某家打馬虎眼吧。

最近可有將庵中女尼送人?”

賈芹立馬否認,“不可能,自從府中奶奶仙逝,我一直在家廟中。”

“是嘛,那就勞煩你走一趟府衙,做個筆錄。”

賈芹正在猶豫時,李標嗯了一聲。

隻是回府衙時,李標卻帶上了淨虛讓賈芹琢磨不透。

下值前,李標這才將淨虛的供詞送到王寧遠麵前。

看完供詞王寧遠這才看了一眼跪了一下午的秦鐘。

“一會送他回秦府,收拾一點隨身衣物給我滾到西域去。

若是沒有功績彆想再回京。”

說著王寧遠將一封書信扔給李標。

李標扶起秦鐘出了王寧遠的職房。

“去了西域好好建功,叔父必然會給黃侍郎書信。

可侍郎事務繁忙想來也沒太多精力關照你。

自己在外更要謹慎行事可明白!”

秦鐘知道王寧遠做的決定就是自己再不滿也無力抗爭。

“此次去西域鐘必將用心建功。

望各位同窗多照顧些老父。”

李標瞪了一眼秦鐘,到底沒忍住輕輕拍拍秦鐘的後背。

賈政正坐在轎子裡閉目養神,長隨突然小聲的稟報道。

“老爺,王府丞請您到廣和樓飲茶。”

滿京城敢稱府丞的隻有順天府府丞。

“王寧遠,可曾說了何事!”

“未曾!”

賈政捋著胡須,王寧遠不會又要在選學政的事上出幺蛾子吧。

各種學政的推舉可是禮部的職權。

“去廣和茶樓!”

兩人客套一番,這才關上房門。

“王大人特意邀請下官可是有要事?”

王寧遠嗬嗬一笑,“怎麼沒事就不能請賈大人喝茶?

在怎麼說咱們也是實在親戚。”

提起這茬賈政就渾身不舒服,親戚有這麼欺壓親戚的嘛?

榮國府在你身上就沒撈到一點好處。

看到賈政連最起碼的表情都懶的控製,王寧遠也就不客氣的將桌上供詞往賈政麵前推推。

“賈大人先看完再說。”

等賈政拿起供詞,王寧遠這才開口。

“賈家和江南甑家果然是通家之好。

甑璽此次進京居然推舉賈大人為海南學政。”

本來就被供詞裡內容打亂心緒的賈政,聽到王寧遠的話更是一驚。

“海南學政?

王大人切莫信口開河,若真是海南學政,來告知的就是南安郡王一係。”

王寧遠放下手裡的茶杯。

“陛下豈能不知榮國府和南安郡王之間的情分。

可有些人總喜歡特出來惹眼,陛下此次特意駁回南安郡王之請。

一是敲打南安郡王一係,另外自然是看重賈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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