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元朗起了個開頭,穀家哥倆互相對視一眼。
穀政川唉聲歎氣,穀政綱實在憋不住,說道:“天下父母都有望子成龍的心,誰也不例外。元朗,你希望穀雨好,我們全都理解,但是……”
穀政川接過話茬,說:“元朗,你從政也有快三十年了。的確,你正處在仕途鴻運階段,若是按照目前趨勢發展下去,你前途無量。”
“不過,你能否一帆風順,能否遂願,仍然存在變數。”
“說真格的,你現在越是順當,我和政綱越是擔心。槍打出頭鳥,你的風光,恰恰堵住很多人前進道路。”
“人生就是一個不確定、充滿利益糾葛的染缸。想當初,我和政綱何嘗不風光無限,可十幾年過去,你再看看我倆,活得甚至不如普通人。”
“放在十幾年前,我們怎能想到,老了老了,最後弄個妻離子散,連生活都有困難。”
“要不是你出手相助,我們哥倆哪有如今的悠閒。”
“所以說,從政看似風光,可背後的艱辛和付出,一點不輕鬆。”
“我們穀家後輩,穀闖柳煙和婷月都不在了,穀翰還身陷囹圄。他們的下一代,隻有穀雨和清晰兩個孩子。”
“一晃,穀雨就要上大學,清晰開學讀高中,都處在人生努力階段。”
“以你的實力,完全有能力給他們哥倆安排另一種人生。做生意也好,在一個清閒單位有個安穩工作也罷,我覺得這兩樣,都是不錯選擇,何必讓穀雨趟仕途這灘渾水呢!”
穀政綱非常讚同大哥的見解,他說:“元朗,你一路走來,也不是順順當當,中間的艱苦經曆,你深有體會。”
“穀雨要想獲得成功,肯定也會遇到這樣那樣的磨難,何必把這種痛苦,加到他的身上?不值得,非常不值得。”
厲元朗明白穀家哥倆的良苦用心。
事實也正是這樣。
穀家第三代,隻剩穀翰一個人了。
穀老爺子在天之靈不會想到,家族香火竟然淪落到凋零地步。
即使穀雨和鄭立並非穀家直係孫輩,但他們的血液裡,畢竟流淌著穀家血液。
穀家哥倆已經將他們視為直係後代。
特彆是穀雨,他長得像水婷月,性格也偏向於媽媽。
因而,哥倆看到他,似乎就看到了水婷月。
對他的關心,明顯高於鄭立。
再者,穀雨非常優秀。
無論人品和聰慧,繼承了穀家和厲元朗的最佳基因。
為人處世得體,說話有條理,深受哥倆喜愛。
得知厲元朗給穀雨安排了從政這條路,他們深有感觸,骨子裡不讚同。
兩人全都六十多歲了,回想大半輩子的從政經曆,到頭來落得淒慘下場。
他們不希望自己的痛苦經曆,也發生在穀雨身上。
穀政川沒明說,隱晦的表示,彆看你厲元朗現在飛黃騰達,幾年後、十幾年後,你是什麼樣?
誰也不能保證,誰也保證不了。
風雲變幻,世事難料。
厲元朗心平氣和的說:“我知道大舅二舅是為穀雨好,外公去世前,曾經和我聊起過穀家未來發展。”
“他讓我扛起穀家這杆大旗,要讓穀家人永遠團結,家不能散,人心更不能散。”
“說實話,我沒有做好,辜負了他老人家的信任。”
穀政綱插言道:“元朗,你不要自責,這和你無關,是我們做長輩的沒有做好,沒有聽從爸爸的意見,走偏了路。”
這話一經說出,穀政川的臉色相當難看。
紅一陣白一陣的,使勁咬了咬後槽牙,將頭深深低下。
他很後悔。
這麼多年來,無時無刻不在自責。
當初,穀老爺子臨終前把這一大家子交到他的手上,卻因為他的錯誤選擇,讓穀家自此落魄,再也回不到曾經的榮耀了。
說他一手造成,一點不過分。
這種話,穀政綱從沒提過,今天說出來,也算是變相發泄對穀政川的批評。
厲元朗見狀,連忙說:“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讓穀雨從政,是希望他將來從我手裡接過這杆大旗,維係穀家名聲,不至於在曆史長河中隕落。”
聽得出來,厲元朗為了穀家,甘願讓兒子走仕途,就是要讓穀家將來仍舊立於名門之上。
達不到頂級,至少也有這麼一號。
這也是厲元朗從未想過要給穀雨改名改姓,即便厲元朗想改,沒人阻止得了。
厲元朗今時的身份和地位,早已不是從前的小白了。
他的這番話,已經從根上解釋清楚。
穀政川和穀政綱聽了,赫然起敬。
不禁感慨萬千,兩人作為穀家的兒子,本來是延續穀家名門的不二人選。
結果卻是他們沒能力做到,讓厲元朗這個外姓人接管。
倒不是厲元朗想要篡奪穀家大權,說實在話,如今的穀家還有什麼可篡奪的。
早已是昔日黃花,不值一提了。
厲元朗這樣做,無非是為了遵守老爺子臨終遺願而已。
穀政川五味雜陳,酸甜辛辣苦一股腦襲上心頭,不由得慚愧說道:“元朗,你用心了,我真不知道該用怎樣語言表達感謝。”
穀政綱也表示,“有元朗這句話,爸爸在天之靈也會瞑目。”
用自己兒子挑戰荊棘繁雜的前程之路,延續穀家名聲,這種大氣情懷,嘴上說說容易,能夠做得到的人,寥寥無幾。
三人之間的談話,卻被王叢敲門聲打斷。
走進來,趴在厲元朗耳邊耳語幾句。
厲元朗一個愣神,機械的接過工作手機,也沒避諱,直截了當接聽。
隻見他不住的“嗯呢”答應著,顯然這個電話來頭不小,因為最後,厲元朗用了“您”字收尾。
收起手機,厲元朗交到王叢手裡。
等他出去後,才對穀家哥倆說:“我要去京城參加一個很重要的會,不能久留。”
穀政川立馬明白,厲元朗準是有大事要處理,於是說道:“你去吧,隻是我有個小小要求,能不能讓穀雨和清晰小哥倆在這住幾天。”
“可以。”厲元朗想都沒想,痛快應允。
好不容易知道在遙遠的南方,還有兩個舅姥爺在,以此拉近關係,厲元朗樂見其成。
詹海泉和周宇也要返回,韓衛留下來,方便照顧穀雨鄭立小哥倆。
至於鄭海欣,她祭拜完顏寧,從壩上鄉直接返回省城。
商量好時間,再與穀雨他們彙合。
這些不用厲元朗操心。
有韓衛在,定然能辦妥當。
當晚,厲元朗到了省城之後,乘坐半夜飛機,飛往京城。
他在京城隻待了一天。
參加的那個會議,讓他大開眼界。
也被幾位重要人物接見,談了很多事。
其中就涉及到羅謙。
回到漢林家裡,已是兩天後了。
厲元朗早上剛剛睡醒,就被一陣劇烈的電話鈴聲吵醒。
電話是郭啟安打來的。
“元朗,什麼時候回來的?休息的好嗎?”
聽得出,郭啟安語氣相當客氣,甚至還有點恭敬。
這在厲元朗接觸的上級裡,可謂史無前例了。
官高一級壓死人。
郭啟安可是書記,他的絕對上司。
但厲元朗並未飄飄然,而是仍舊以低姿態口吻回應郭啟安一連串的發問。
“到家後半夜了,睡得還好。”
今天是周末,厲元朗才會睡了個懶覺。
“羅謙同誌向我請假,要去京城幾天。”
厲元朗頓時明白郭啟安這麼著急打電話的來意了。
羅謙在這個節骨眼上去京城,肯定有急事。
以郭啟安的直覺,預感到未見得是件好事。
可他不確定自己預感的準不準,就給厲元朗打了這個電話,寄希望從他那裡問出答案。
因為他已經獲得風聲,厲元朗參加了一個重要會議,還見到了非常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