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是這麼說的？”

聽到王征的回答，李校長是真的慌了，“校企辦可是他提議搞起來的，也是按照他的方案在運行，他可是校企辦的顧問，說不管就不管了？憑什麼？”

你還好意思問人家憑什麼，也不看看你乾了什麼！

看著李瑞因為生氣臉都有些扭曲，王征心中吐槽。

“校長，謝威說校企辦是學校下屬單位，您是學校負責人，有權利管理學校任何單位……”

王征說得還是比較委婉。

不過語氣中的不爽，那是一點都沒遮掩。

“這特麼說的什麼話！校企辦獨立運營，學校也不能乾涉……”

剛說到這裡，李校長就說不下去了。

尤其是王征那“你自己居然也記得當初學校開了會討論，還在文件上蓋章了”的鄙視眼神後，更是尷尬得老臉通紅。

當然，李校長的臉本就黑，根本看不出來。

“這也不是乾涉啊……業務本來就是我去談的……”

李校長覺得自己很委屈。

自己談的業務，利潤都給校企辦，學校的項目需要經費，卻沒法動用，換成誰都難以接受不是？

要不然，他也不會如此。

“校長，校企辦的情況您是知道的。從我個人的角度，無論您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

“特麼的！”

看著王征的表情，李瑞很想一巴掌給他呼臉上。

什麼叫“個人角度支持”？

“行，既然你做不了主，我就去找謝威談！”

王征聽到這話，頓時就鬆了一口氣。

看來校長終究還是要臉的。

自己已經把謝威的態度表明，校長也擔心謝威真的撂挑子不乾，而不是為了他自己的權威不管不顧。

“校長，有事您吩咐一聲我去找您啊！學校這麼多事都得您親自過問，耽擱了，我可擔不起這責任。”

對李瑞的到來，謝威並不意外。

同樣也不待見。

“你這說的什麼話！瞧瞧你這態度！”

對謝威的挖苦，李瑞一臉不屑，“我知道你小子覺得我沒有遵守之前製定的規則，不過這事情不能怪我。”

“我哪敢怪你呢！校長啊，我隻是一名學生……”

謝威一臉平靜。

原本就委屈的李瑞看著謝威這態度，勃然大怒：“少特麼的用你是學生來當幌子！搞校企辦的時候，你小子給我挖了一個大坑你不說，學校投入進去的經費都沒法回收！”

“每年校企辦給學校上交的費用不是學校投入的經費回收？想想學校投入了多少，每年獲得了多少。而現在校企辦的經費主要靠貸款……”

謝威絲毫不退縮。

李瑞的行為，已經影響到校企辦的運作機製了。

“民品項目，我碰了嗎？不管利潤多少，除了按照你提出的提成，學校有動校企辦的蛋糕？這次涉及到的軍品，你覺得校企辦能搞這事情？”

李瑞的話，頓時讓謝威不說話了。

軍品！

顯然謝威是忘記了。

即使他所在的時代，武器裝備的銷售，都不是普通單位可以涉足的。

“沒有提前跟你溝通，是我的疏忽。如果你是因為學校跟江北機械廠談判繞開了校企辦而不滿，隻能說明你的不成熟……”

李瑞變得嚴肅起來。

校企辦搞民品沒任何問題，反正有著上級給的項目自主權跟自主經營權，不會有任何問題。

武器裝備就不一樣了。

“謝威，你告訴我，以目前校企辦的情況，無論是跟部隊溝通還是出口業務的談判，你覺得校企辦的誰能勝任？王征？還是你？”

此刻的謝威，是真的沒法反駁。

彆說校企辦，哪怕是國內其他的軍工廠，武器裝備出口，都需要通過相應的出口代理公司。

改革開放到現在一年時間都沒有，國家對外的軍事援助變成有償也不足一年時間，要出口武器裝備，製度什麼的都不全。

“學校也沒法出口啊。跟江北機械廠合作，一旦江北機械廠通過跟我們的合作把他們自己的火箭炮等往外賣，出了問題算誰的？”

謝威很快反應過來。

自己沒考慮到一次性火箭筒的特殊性是自己的問題，“當初有過約法三章，校企辦不合適應該先溝通，而不是繞開校企辦，一旦先例開了，以後換了校長，校企辦怎麼辦？”

李瑞瞪了謝威一眼，“除非校企辦的負責人跟校長平級，否則你的擔心就永遠可能出現！你以為誰跟我都一樣，可以這麼心平氣和地跟你協商？”

李瑞的話，直指謝威內心深處最大的擔憂：學校領導可以隨意地插手校企辦的運營！

一旦如此，校企辦最終就會出現嚴重問題，成為領導為個人撈政績的地方。

領導有了政績，升職走了。

而最後的爛攤子還在那裡！

怎麼辦？

即使是謝威，又能如何？

“您這不是也一樣？”

“不一樣。部裡已經準備成立專門的裝備進出口公司……”

這麼快？

國內十大武器裝備出口公司中，航天係統下屬兩家：精密機械進出口跟航天長征國家貿易兩家公司。

擁有全係統武器裝備出口的保利國際，由總參裝備部跟中信共同出資，現在應該還沒成立吧？

“這跟您直接與江北機械廠談判沒關係吧？”

謝威能明白李瑞話裡透露的意思。

可他不願意承認。

“怎麼沒關係？當初成立校企辦的目的是轉換學校的技術，為學校自主項目籌集經費。武器裝備同樣屬於技術轉換範疇，可問題是這不適用於校企辦的業務範疇……”

說到底，校企辦級彆太低了。

就連學校的級彆，也沒法直接涉足武器裝備交易。

謝威能理解，卻不支持。

“還有一個問題我不知道你想過沒有，校企辦目前已經有些跟不上發展了……我有一個想法……”

“啊？”

當李瑞說出他的想法後，謝威瞪大眼睛，滿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李瑞：李瑞居然提出，直接另外注冊一個公司，不再屬於學校管理，而是歸部裡管。

“這樣你就不用擔心學校的領導把校企辦當成錢袋子跟政績了。”

“不行！”

謝威想了想，直接搖頭否定了李瑞的想法，“一旦歸屬部裡管，學校的項目自主權就沒了很大意義。”

校企辦在學校，賺的利潤都屬於學校的。

由部裡管轄，學校依然可以自主立項，要從那家公司把利潤轉到學校的項目，就必須主管單位領導點頭。

“你的考慮也對，可目前武器裝備絕對不適合校企辦管轄。”

李瑞聽了謝威的反駁意見後，沒有堅持。

學校本就缺錢。

把一個能賺錢的公司給部裡管轄，即使上級領導不去乾涉利潤分配，其他缺錢的兄弟單位呢？

謝威不說話了。

他也沒有好的辦法。

成立私人公司？

成立離岸公司？

普通民品業務不存在問題，可一旦涉及武器裝備、軍用技術，在這個時代的中國，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跟部隊領導談好了，隻要我們火箭筒實驗效果好，先給10000具的訂單，西南的反擊戰雖然結束了，可猴子不死心，又占了咱們邊境不少地盤……”

“這麼多？”

“才一萬具，多？咱們可是有超過500萬的軍隊，人手一具火箭筒，這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分部分利潤出去，跟江北機械廠合作？”

“70%利潤都讓出去了，那叫部分利潤？”

“誰特麼的告訴你70%的利潤分出去了？我跟江北廠談的是以我們提供給部隊的價格30%歸我們，隻要保證質量，他們降低成本後，多出來的都算他們的……”

謝威這才明白，唐道賢傳話傳錯了。

隻能尷尬地笑笑。

“還有啊，我給部隊的領導請求了，也告訴了江北機械廠的人，部隊給學校的公司下訂單，款也撥給學校，由學校專門負責這方麵的公司跟生產工廠簽合同……也就是按照你說的，一切以市場化為向導！”

聽到李瑞的這番解釋，謝威是真的尷尬了。

之前他覺得，李瑞在瞎搞，自己不停地為他擦屁股。

實際上老家夥卻是在給自己擦屁股。

校企辦是由謝威提議成立的，運營模式也是謝威設計的，一旦涉及到軍火交易，不出問題還好，出了問題後果就嚴重了。

李瑞說的簡單，要說服部隊同意按照市場化操作，甚至讓部隊把裝備采購款打到學校，由學校再尋求工廠生產，這中間難度有多大，謝威是明白的。

一旦出現問題，到時候依然是他這個校長背鍋，不會影響學校任何人。

尤其是真正主導這些事情的謝威，一點風險都不承擔。

李瑞是把一切都為謝威考慮了。

“江北廠那邊，不隻是幫我們生產，學校需要他們的技術人員……校企辦去談，對方一點麵子都不給會……而跟我談就不一樣了，整個部裡，但凡聽過我名字的，誰不知道我不要臉？”

李瑞這自嘲的解釋，讓謝威更是尷尬。

“學校像現在這樣拆東牆補西牆，也不是辦法啊。”

想到學校的資金鏈快斷了，要不是這，謝威也不會認為李瑞瞎搞而鬨心。

剛好可以用這來轉移話題。

“要拿好處，總得付出一些吧！這些事情你不用管。”

在學校涉及的軍事項目上，李瑞並不想讓謝威了解得更多。

他能從部隊要來經費，要到支持，肯定不能隻是因為他找老上級耍賴皮。

謝威默默地歎了口氣。

他現在算是明白了：要是沒有那些項目，學校肯定沒法從部隊跟部裡拿到那麼多支持！

“謝威啊，部裡不少領導對你印象非常不錯……即使最後你不留在學校，在部裡的發展也不會少。你隻管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折騰，有什麼問題我們這些老家夥來承擔。”

李瑞說出這話，讓謝威心情變得沉重。

看著謝威臉上的沉重，李校長咧嘴一笑，“那啥，要是你覺得過意不去，讓校企辦把每年給學校的經費增加那麼幾千萬……”

原本心情沉重的謝威瞬間暴躁起來，直接把李瑞推出門。

“嘭~”

門被重重地關上。

“這小子，不給幾千萬，多給個幾百萬也行啊。你多給幾百萬，我的腰杆子就能多挺直幾回……”

門外的李瑞，並沒消停。

謝威直接不理會他。

通過李瑞的解釋，謝威也沒了之前的那種無力感。

一切都是窮鬨的。

搞錢，才是王道。

直到此刻，謝威才算真正地意識到“這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草台班子”，即使哈工大的校長，也不是完美的。

隻是他從一開始就過於理想化地希望李瑞完美，這樣才更符合哈工大校長的人設。

可惜，現在的哈工大，沒錢！

“老杜啊，你這次乾得不錯！”

“你彆獎勵機電係給學校經費就行。”

不等李瑞說完，杜國旺就把話給他封死了，“你一個校長向一個學生低頭，傳出去也不怕讓人笑話。”

“我是向學生低頭？我特麼的是向學校未來的發展低頭！再說了，外界知道我名字的，誰不知道我不要臉？”

李瑞沒好氣地反駁著。

杜國旺歎了口氣，掏出了煙。

接過杜國旺的煙，就著對方的火柴點燃，深吸了一口。

“這小子心思太重，根本看不明白他究竟想要什麼。原本以為，他支持方鵬舉的遠火，又支持唐唐道賢搞火箭筒，是準備往軍事裝備技術方向轉，結果他又折騰程控交換機……看不出來他對軍事項目的態度。”

杜國旺噴出一團煙霧後，才開口說道。

“那不重要。”

李瑞搖頭，“目前他太年輕，咱們還能幫他扛幾年的風雨，這些時間足夠他成長起來。要是連經費壓力都無法承受，以後怎麼進步？”

杜國旺隻是默默抽煙，並沒接話。

“對了，謝柔你們究竟是怎麼考慮的？老是把她放到各個項目上不是事兒。”

“謝威這麼乾，我能怎麼辦？梁紅玲半個月沒跟我說話了……你沒發現這學期開學後，你到我家蹭飯的機會少了很多？”

李瑞愕然。

好像，這學期，就隻有國慶的時候去杜國旺家蹭了一頓飯？

“梁紅玲不是忙著幫戰機項目搞模型？”

“原本計劃是謝柔先跟著她學數學的……結果……謝柔在方鵬舉那邊學習進步很快，不過，方鵬舉的遠火項目差經費……”

“那啥，我還有事，先走了。”

李瑞聽到杜國旺又準備借著機會幫忙給謝柔要經費，毫不猶豫地告辭離開。

天才進了自己的學校就行了。

學什麼，隻要學生願意，跟校長沒關係。

要錢？

門都沒有。

“老杜啊，謝柔在方鵬舉那，要是缺研究經費，讓她找她哥啊，校企辦有錢。”

走到門口，杜國旺扭頭提醒杜國旺。

“老家夥，現在是越來越陰險了，從二炮搞了幾百萬的遠火經費，一分錢都不分出來！也不怕謝威知道了又找你鬨！”

杜國旺吐槽著。

到最後，他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道：

“唉，也不知道謝威要什麼時候才能真正成長起來。”

李瑞如此乾的原因，杜國旺是知道的。

甚至，這是杜國旺、梁紅斌、於國峰等學校骨乾領導在一起討論後製定的計劃：謝威在技術研發、項目管理等方麵很成熟。

可在政治上太過幼稚、太過理想化。

李瑞從一開始就把謝威當成接班人培養，自然不能容許謝威在政治方麵的不成熟。

從十一屆三中全會後，乾部隊伍年齡老化、文化水平偏低、結構不合理等問題逐漸暴露出來，上麵雖然到現在沒有明確的文件跟政策，李瑞跟杜國旺等政治嗅覺敏銳的人卻已經感覺到很快就會有政策出來。

按照李瑞的規劃，謝威在明年的大三就會兼職助教；畢業後一邊攻讀研究生，一邊參與學校教學、管理工作。研究生期間跳過助教成為講師，兼任校企辦主任；鍛煉一到兩年就晉升副教授，升任校企辦主任；再花兩年時間，成為教授，然後籌建經濟管理係，成為經管係主任……

破格提拔所需的研究成果？

對謝威來說，是問題？

在李瑞的規劃中，謝威將會在十年時間內，完成學生到副校長的成長。

那時候，謝威也不過才30出頭，再在各個管理崗位上流轉幾年，李瑞退休之際，就能直接成為最年輕的重點大學校長！

如此規劃，政治上不成熟、太過理想化，怎麼能勝任校長的崗位。

在謝威到哈工大之前，李瑞根本就沒給學校搞這麼多項目。

他從學校調到部裡本已經板上釘釘，就因為謝威才留下來，甚至準備一直在校長崗位上留到退休。

中間付出了多少，也就杜國旺幾人知道。

謝威是不知道的。

被安排的人生，不自由？

所以不接受？

不會的，即使謝威知道，也不會有任何反對意見：一個重點大學校長所能動用的資源，是普通人無法想象的。

謝威之前創業過，身價不菲。

可社會地位……

現在的謝威並不了解這一切，隨著從郵電部送過來的資料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