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麵無表情看著白喉,那雙仿佛蘊含著宇宙生滅的眼眸中,沒有任何波瀾。
他手指輕輕用力,隻聽“哢嚓”一聲脆響,那柄由特殊骨質打造、堅韌無比的長刀,竟如同朽木般被他夾斷了。
斷裂的刀刃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在這死寂的大殿中顯得格外刺耳。
白喉瞳孔猛地一縮,身體本能地往後退了兩步,拉開了距離。
它猩紅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驚駭和凝重。
它知道自己低估了眼前這個存在的實力,遠遠低估了。
下一刻,它做出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動作。
而它枯瘦的手猛地扯開了自己臉上的繃帶。
繃帶散落,露出了一張駭人無比,十分醜陋,仿佛是被烈火燒灼、被強酸腐蝕過的臉。
那張臉上幾乎沒有完整的皮膚,隻有扭曲的疤痕、焦黑的組織和暴露在外的森森白骨,兩隻猩紅的眼珠鑲嵌其中,如同地獄爬出的惡鬼。
但這還沒完。
它張開那幾乎沒有嘴唇的口,他手伸進自己的喉嚨裡,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又硬生生從食道中拔出了一把更加細長、更加漆黑、散發著濃鬱死亡氣息的長刀。
這把刀仿佛是用它自身的骨髓和怨念淬煉而成,刀身上纏繞著若有若無的黑色霧氣。
現在,它一手握著斷裂半截的骨刀,另一手握著這柄從體內取出的死亡之刃,猩紅的眼睛死死鎖定昊天。
昊天看著它這番動作,神色依舊淡漠,仿佛隻是在看一隻稍微強壯些的螻蟻在掙紮,淡漠地看著白喉說道:“你是暗帝的族人?”
白喉聽到昊天提起了暗帝,那張恐怖的臉上扯出一個扭曲的笑容,沙啞地笑了兩聲,笑聲中充滿了怨毒和瘋狂。
“暗帝……拉茲王子……嗬嗬……曾經是我族最後的希望,是抵禦塔拉族那群蝗蟲的希望。”
“但是!殿下並沒有率領我們戰鬥到最後!”
它的聲音陡然變得尖利。
“它逃走了!像一條喪家之犬!在荒蕪軍團的大舉入侵之下,拋棄了它的子民,拋棄了它的王座,狼狽地逃走了!”
“是永恒領主!是偉大的永恒領主收留了我,賜予了我新的力量!讓我不必再背負那可笑的忠誠!”
昊天背著手,靜靜地聽著,眼神沒有絲毫變化。
而後,他身形逐漸開始變化。
他身上那套象征著華夏至高神權威的古老服飾如同流水般褪去,化作了一身樸素而聖潔的白色長袍。
他原本威嚴浩瀚的麵容也開始收斂,最終化作了雛雪印象中很熟悉的那個聖徒形象。
一個麵容堅毅、眼神深邃、身穿便於行動的聖職者長袍的中年男人。
那股掌控天地的威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內斂、專注,如同磐石般不可動搖的氣息。
聖徒看著白喉,聲音平靜。
“我並非和你有什麼過節。你族的遭遇,令人唏噓。但如果你隻是拉茲的仆人,那你贏不了我。”
白喉手中的雙刀在地上緩緩刮過,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濺起幾點火星。
它猩紅的眼睛死死盯著聖徒,而後狂笑著說道。
“仆人?嗬嗬……聖徒,你的眼光還停留在過去!現在的我,早已超越了那個懦弱的王子!”
“他若在此,連仰望我的資格都沒有!我飲過蟲群之血,我的骨刃撕裂過蒼穹的羽翼!拉茲?他不過是我族曆史上一個恥辱的注腳!而我——”
它猛地抬起頭,三隻紅眼爆發出駭人的凶光。
“我是永恒座下最鋒利的獠牙!是奉命斬斷一切循環的終結者!我是!!無麵者!!白喉!!!”
白喉動了。
它不再試探,而是將速度爆發到了極致。
焦黑的身影如同瞬移般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經出現在聖徒的左側。
手中那柄從喉嚨取出的死亡之刃帶著淒厲的破空聲,直刺聖徒的太陽穴。
速度之快,連空氣都被撕裂。
然而,聖徒的反應更快。
他甚至沒有側頭,左手閃電般抬起,兩根手指如同鐵鉗,再次精準地夾向襲來的刀刃。
但這一次,白喉早有準備。
在刀刃即將被夾住的瞬間,它手腕詭異一抖,刀鋒如同毒蛇般偏轉,擦著聖徒的手指劃過,同時它另一隻手中那半截斷刀如同鬼魅般從下方撩向聖徒的腹部。
上下夾攻,配合它那鬼魅般的身法,刁鑽狠辣到了極點。
麵對這迅猛的夾擊,聖徒眼神依舊平靜。
他沒有後退,右腳猛地向後踏出半步,身體微微後仰,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避開了下方撩來的斷刃。
同時,他的右手不知何時已經抬起,手中憑空出現了一把造型古樸、閃耀著聖潔銀光的左輪手槍。
砰。
沒有瞄準,近乎是本能的反應射擊。
子彈並非凡物,而是一顆高度凝聚的神聖能量彈,帶著淨化一切邪惡的氣息,精準地射向白喉握著死亡之刃的手腕。
白喉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它急速收刀格擋。
鐺!
神聖能量彈與死亡之刃碰撞,爆發出刺眼的光芒和劇烈的能量衝擊。
白喉被這股力量震得手腕發麻,攻勢一滯。
聖徒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左手同樣光芒一閃,出現了另一把一模一樣的銀色左輪。
雙槍在手,他不再被動防禦,而是展開了如同狂風暴雨般的反擊。
清脆而富有節奏的槍聲在大殿中連綿不絕地響起,如同死亡的鼓點。
聖徒的身形在狹小的空間內輾轉騰挪,步伐穩健而精準,雙手如同穿花蝴蝶般舞動,每一次扣動扳機,都有一顆蘊含著神聖力量的子彈呼嘯而出。
這些子彈並非直線飛行,有的帶著微小的弧度繞開障礙,有的在空中微微加速,有的甚至附帶著小範圍的爆炸。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槍法,而是將神聖力量與槍械技巧完美結合的“聖槍術”。
白喉徹底陷入了被動。
它將速度發揮到了極致,身影在槍林彈雨中瘋狂閃避、格擋。
它手中的雙刀舞動得密不透風,黑色的刀光與銀色的彈道交織碰撞,爆發出連綿不絕的火花和能量漣漪。
鐺鐺鐺鐺鐺——
金屬碰撞聲密集得如同暴雨敲打芭蕉。
白喉不斷地後退,它那張恐怖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吃力的表情。
聖徒的每一發子彈都蘊含著克製它邪惡力量的神聖能量,每一次格擋都讓它感覺力量在被淨化、削弱。
而且對方的槍法實在太過精準,總能找到它防禦最薄弱的點進行打擊。
“吼!”
白喉發出一聲不甘的怒吼,它猛地將手中的半截斷刀擲向聖徒的麵門,同時身體借力向側麵翻滾,試圖脫離聖徒的火力壓製範圍。
聖徒側身避過飛來的斷刀,槍口卻如同長了眼睛般,瞬間鎖定了翻滾中的白喉!
砰!砰!
兩發子彈幾乎同時射出,一發預判了白喉翻滾的落點,另一發則帶著追蹤的弧線射向它的後心。
白喉在半空中強行扭轉身軀,用死亡之刃磕飛了射向落點的那顆子彈,但後心那顆追蹤子彈卻避無可避!
噗嗤!
銀色的能量彈狠狠地射入了白喉的後背,爆開一團聖潔的光芒。
白喉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後背的骨質甲殼被炸開一個窟窿,黑色的血液和碎骨四濺。
它重重地摔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才停下來。
聖徒沒有追擊,隻是平靜地站在原地,雙槍槍口冒著嫋嫋青煙,槍身在聖光的照耀下流淌著神聖的光澤。
他看著掙紮起身的白喉,淡淡地說道:“我說過,你贏不了我。”
白喉掙紮著爬起來,後背的傷口在黑色霧氣的繚繞下緩慢愈合,但速度明顯慢了很多。
它死死地盯著聖徒,眼中充滿了瘋狂和不甘。
永恒領主的碎片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他似乎對剛才聖徒的出手並不意外,隻是麵無表情看著白喉和聖徒的戰鬥,然後用一種漠然的語氣說道。
“白喉,你可以動用我的力量。”
話音落下,一股更加純粹的黑暗能量從男人身上湧出,如同活物般注入到了白喉的身體之中。
“呃啊啊啊——!”
白喉發出一聲既痛苦又狂喜的嘶吼,它焦黑的身體劇烈顫抖,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劈啪聲,身上的黑色霧氣瞬間暴漲。
變得如同實質般粘稠,甚至隱隱凝聚成扭曲的觸須和怨毒的麵孔。
它眼中的猩紅光芒幾乎要溢出眼眶,充滿了毀滅性的瘋狂。
白喉緩緩舉起了手中的死亡之刃,刀尖指向上空,口中開始吟唱起一種古老而邪惡的音節。
那不再是暗帝族人的語言,而是某種更加原始、更加混亂,仿佛來自宇宙誕生之初混沌深淵的褻瀆之語。
隨著它的吟唱,整個大殿的光線似乎都被吞噬了,徹底暗淡了下來。
一股更加陰冷、更加汙穢、帶著永恒虛無氣息的力量從它體內彌漫開來。
它身上的黑色霧氣越來越濃鬱,
化作了實質性的黑暗領域,甚至開始扭曲周圍的空間,連光線都無法逃逸。
聖徒麵色凝重,他能感覺到白喉的氣息正在以幾何級數暴增,那股力量已經超越了單純的個體極限,帶上了一絲“永恒”的特質,邪惡而浩瀚。
戰鬥情況急轉直下。
白喉的吟唱結束,它猛地低下頭,猩紅的眼睛死死鎖定聖徒,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再次衝了上去!
這一次,它的速度更快,力量更強,刀法更加詭異。
每一刀都帶著濃鬱的永恒之力,不僅威力巨大,還帶著侵蝕靈魂、扭曲現實的可怕效果。
砰!砰!砰!
聖徒連射,神聖的能量彈擊中白喉,卻隻能在它體表炸開微弱的漣漪,隨即被那粘稠的黑暗能量吞噬、湮滅。
就算聖徒技藝超凡,神力精純,可以與其抗衡,勉強招架住白喉狂風暴雨般的攻擊。
但也無法再像之前那樣輕易傷害到它。
聖光子彈難以穿透那層永恒之力構成的黑暗護甲,每一次格擋都讓他感受到巨大的壓力和能量的侵蝕。
白喉狀若瘋魔,一邊瘋狂進攻一邊發出癲狂的怒吼。
“看到了嗎?!聖徒!這就是真正的力量!永恒的力量!!”
它的雙刀快得隻剩下殘影,刀刀致命,逼得聖徒連連後退。
“忠誠?種族?希望?哈哈哈!那都是弱者的自欺欺人!是囚禁靈魂的枷鎖!我曾為那可笑的忠誠流乾鮮血,換來的卻是背叛和拋棄!”
它一刀劈開聖徒射來的子彈,咆哮道。
“是永恒領主!是祂讓我看到了真相!力量才是一切!毀滅才是一切!將所有脆弱的情感、所有無謂的羈絆統統碾碎!這才是存在的真諦!!”
“我不再是那個為了渺小種族搖尾乞憐的白癡!我是永恒的使者!是新紀元的先驅!我要將這腐朽的循環徹底斬斷!將所有像我過去一樣愚蠢的存在,統統拖入永恒的虛無!!”
它的攻擊越來越瘋狂,完全不顧自身防禦,每一刀都帶著同歸於儘的決絕。
另一邊,李牧寒掙紮著站起身,他撿起了斷掉的刹龍刀刀柄,但剛走一步,就猛地彎下腰,開始狂吐血。
鮮血中夾雜著內臟的碎片,觸目驚心。
太歲的身體……崩潰了。
過度燃燒生命本源,強行召喚神魔,再加上之前白喉造成的重創,這具由薑槐創造的、擁有強大恢複力的身體,終於到達了極限。
他回頭,看了一眼雛雪。
雛雪虛弱地靠坐在牆邊,臉色蒼白如紙。
她知道李牧寒想讓她做什麼,她隻是緩緩搖了搖頭,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我現在已經……沒法再動用言靈的力量了……”
她喘息著,小聲說道。
“就算我還能使用,你也撐不住了……你的內核……你的靈魂本源……已經快碎裂了,李牧寒……再這樣下去,你會永遠失去這部分靈魂,徹底消散……”
李牧寒卻咧開一個慘烈的笑容,血沫從他嘴角不斷湧出。
“就算這段靈魂就此消散,也絕對,絕對不能讓永恒領主吞噬......”
他看著雛雪,眼中充滿了最後的決絕和一絲懇求。
“求你了……最後一次……讓我……還能站起來……戰鬥……”
雛雪此刻的情況也已經十分危急了。
她不僅虛弱,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傷口,雖然不至於立刻喪命,但再用一次言靈的力量,透支最後的精神和靈魂,她就會徹底陷入昏迷,生死難料。
而李牧寒,也必死無疑……
不,其實……
已經太遲了。
她能感覺到,李牧寒的內核……已經碎了……
就像一個布滿裂痕的玻璃杯,現在稍微一點碰撞,一點外力,薑槐給他創造的身體,以及屬於曾經李牧寒的靈魂,就會徹底碎裂……化為烏有。
李牧寒又吐出一口血,他的眼眶也開始滲出鮮血,視線已經模糊不清,但他依舊死死盯著雛雪的方向,用儘最後的力氣低吼道。
“雛雪……!!快……點……”
雛雪無奈的看著這個永遠學不會放棄的李牧寒,看著他那副淒慘卻依舊燃燒著戰意的模樣。
不
這不應該是她會做的事。
太亂來了
她苦笑一聲,聲音帶著無儘的疲憊和一絲複雜的情緒。
“我曾經無數次想過,要送你上路,要親手殺了你,李牧寒……你就像一根魚刺,如鯁在喉.....每每壞我好事。”
李牧寒已經看不清東西了,隻能聽到她的聲音。
他嘿嘿笑了兩聲,聲音嘶啞如同破鑼。
“那……我現在給你機會了……你把握得住嗎?”
雛雪頭靠在冰冷的岩壁上,緩緩抬起頭,望著上方被黑暗籠罩的大殿穹頂,長歎了一口氣。
那歎息中,仿佛放下了所有的恩怨、算計和掙紮。
而後,她點了點頭,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種決絕。
“……李牧寒,你確實……總是能出乎我的意料……”
她慢慢閉上眼睛,將自己僅存的最後的力量,全部彙聚到那即將出口的言靈之中。
這不是言靈的命令,更像是一曲獻給即將逝去英雄的悲壯挽歌。
她用儘靈魂深處最後的回響,一字一句,清晰而緩慢地說道。
【以破碎之魂為祭,燃不屈之誌為火,於此終末之際,汝當承載至偉之念,化身為——不滅意誌的最終鋒芒!】
言靈的力量如同最後的潮汐,湧入李牧寒瀕臨崩潰的身體和靈魂。
而後李牧寒感覺到了,不是治愈,不是修複,而是自己身體和靈魂正在一點點碎裂。
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碾壓、分解。
每一個細胞都在哀嚎,每一寸靈魂都在崩解。
但與這極致的痛苦相伴的,是一股前所未有、超越極限、仿佛能撕裂一切的力量。
那不是屬於他的力量,而是他用徹底的毀滅換來的、短暫的、極致的升華。
光芒從他身體的裂縫中迸射出來,如同一個即將爆炸的星辰。
X呆呆地看著李牧寒,他聲音顫抖。
“為什麼......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趁現在離開啊!!回去啊!!”
李牧寒側頭,看了一眼X。
“如果你當真是我所分裂出的一部分,你會明白的........”
“你說什麼.......”
而後,李牧寒沒有再回答X,他緊緊握著那半截斷刀,感受著體內狂暴洶湧、卻又在飛速流逝的力量。
仰天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
那吼聲中充滿了不甘、憤怒,以及……向死而生的決絕!
下一刻,他化作一道血色的流光,衝向了那與聖徒激戰正酣的白喉。
以身為祭,以魂為火,隻為這……最終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