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色巨龍呼嘯而下,龐大的陰影瞬間籠罩了整個無色山穀。
它每一次扇動那遮天蔽日的巨翼,都會卷起毀滅性的罡風,
那龐大的體型更是直接擠垮了山穀兩邊的山岩,無數噸的巨石如雨點般墜落,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震天動地,仿佛世界末日降臨。
麵對如此恐怖的景象,即便是永夏,也無法再像剛才那樣沉穩應對了。
她那雙空洞的眸子裡第一次閃過了一絲真正的凝重。
隨後在極短的時間裡,永夏手中的畫筆在虛空中急速勾勒出了新的畫卷。
一幅幅更加龐大、更加複雜的黑白世界試圖在她身前展開,想要困住那從天而降的龐然巨物。
與此同時,她也瘋狂地刻畫出了無數更加猙獰強大的褪色之獸,如同潮水般湧向天空,企圖阻擋巨龍的降臨。
但巨龍對此隻是發出一聲不屑的咆哮,它猛地張口,朝著她噴吐出毀滅一切的純黑色龍息。
那龍息如同九幽冥河的倒灌,所過之處,空間都發出了不堪重負的扭曲聲。
永夏倉促間勾勒的無數畫卷,在接觸到龍息的刹那,便如同被烈火點燃的薄紙,頓時被燒毀,化為漫天飛散的灰燼。
那些悍不畏死的褪色之獸,更是在龍息中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徹底湮滅。
龍息的餘波衝擊在永夏的護身墨痕上,激起劇烈的漣漪。
她身形劇震,嘴角溢出一絲黑色的血液。
永夏最後低頭看了一眼地麵上那個剛剛現身的少年,眼裡有一絲不甘,仿佛還有許多未完成的“作品”,許多未傾訴的“悲傷”。
但還是在滅世者那山嶽般的身影即將壓頂之前,整個身體化作了一抹濃鬱的墨漬,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眾人眼前,融入了這片無色山穀的陰影之中。
滅世者似乎並沒有因為永夏的離開而平靜,它失去了攻擊的目標。
那股無處發泄的暴戾與憤怒變得更加狂暴。
它在山穀中瘋狂地怒吼著,肆意噴吐著毀滅性的黑色的龍息。
將殘存的崖壁、地麵的一切都化為焦土。
整座山穀在它的蹂躪下幾乎坍塌,變成了一片真正的廢墟。
最後,它那雙燃燒著毀滅火焰的巨大龍瞳,緩緩轉過頭,死死地盯著薑槐一行人。
仿佛將他們當成了新的發泄對象。
那恐怖的威壓如同實質般碾壓過來,讓夏玥和夏玲玥幾乎喘不過氣。
“我靠!”
李牧寒低罵一聲。
“這玩意兒現在六親不認啊!”
薑槐和李牧寒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硬拚?
現在深淵和獵手的力量,若是真的拚上全力,也可以暫時製服滅世者,但這個世界或許就真的毀了。
逃跑?
麵對滅世者,能逃到哪裡去?
“這次我來打頭陣。”
薑槐沉聲道,骸骨麵甲下的表情看不清楚,但語氣卻異常嚴肅。
“雖然不知道能不能辦得到,但是先讓她平靜下來吧。”
就在兩人準備硬著頭皮動手的時候,那少年的聲音再次響起,清晰而堅定。
“請不要傷害她。”
而後,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那少年越過眾人,獨自一人走向了那頭正散發著毀天滅地氣息的黑色巨龍。
他的身影在巨龍那龐大如山的身軀麵前,渺小得如同螻蟻。
“吼——!!!”
滅世者朝著少年怒吼,聲浪幾乎要掀翻整個山穀。
它巨大的頭顱低下,龍吻中噴吐出灼熱的氣息,吹得少年的鬥篷獵獵作響。
而後,它龐大的身軀開始移動,一邊擠垮著僅存的山穀殘骸,一邊帶著無可匹敵的氣勢,衝向了那渺小的少年。
那場景,仿佛巨象要碾死一隻螞蟻。
薑槐暗叫不妙,這小子瘋了嗎?!
滅世者現在還處於混亂狀態,而他是唯一能和她建立聯係之人,決不能讓他……
他幾乎是本能地舉起了手中的雙槍,蒼白色的火焰在槍口凝聚。
可就在他的槍口對準滅世者那龐大的頭顱,即將扣動扳機的時候,少年仿佛背後長了眼睛一般,回過頭。
對他們露出了一個安撫的笑容,輕聲說道。
“沒關係,交給我。”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
薑槐的動作不由得一頓。
而此時,滅世者那足以遮蔽天空的陰影已經籠罩了少年。
那巨大的龍爪揚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將他拍成肉泥。
那種壓迫感,是如此的真實,如此的令人絕望,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這巨龍的意誌下顫抖。
最後,少年麵對著那山崩海嘯般襲來的恐怖巨獸,隻是平靜地抬起了自己略顯纖細的手。
“連我都不認識了嗎?!你這夯貨!”
沒有驚天動地的能量爆發,沒有華麗的光影特效。
下一秒,讓薑槐等人震驚到下巴都快掉下來的事情發生了。
隻見那頭凶威滔天、體型龐大到足以擠垮山穀的滅世者,在少年開口的瞬間,龐大的身軀竟然如同被戳破的氣球一般。
居然身體開始飛速縮小。
黑色鱗片不斷收斂,猙獰的骨刺也漸漸消失,毀滅性的氣息如同潮水般退去。
最後,在眾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那頭足以毀滅世界的恐怖巨龍,變成了一頭圓滾滾的黑色小豬,通體漆黑,隻有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正委屈巴巴地看著少年。
“噗嘰!”
黑色小豬發出一聲可愛的叫聲,然後後腿一蹬,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一頭撞進了少年的懷中。
這一撞,力道可著實不小,撞得少年直接朝後倒飛了出去,在地上狼狽地翻滾了好幾圈,才勉強停了下來。
“哎喲……”
他抱著那隻在他懷裡拱來拱去的黑色小豬,有些無奈,卻又充滿了寵溺,聲音溫柔地說道。
“行了行了,彆撒嬌了,沒事了,乖啊。”
一邊說著,少年一邊伸出手,撫摸著那黑色小豬光滑油亮的腦袋。
薑槐看傻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戲劇性的一幕,感覺自己的世界觀都受到了衝擊。
那隻黑豬身形圓潤,相貌憨態可掬,此刻正發出滿足的呼嚕聲。
用腦袋蹭著少年的胸口。
他機械地撓了撓頭,轉頭看向旁邊的李牧寒,結結巴巴地詢問。
“這……這他媽是……是滅世者?”
李牧寒嘿嘿笑了兩聲,臉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神奇吧?當年我第一次看到這場景的時候,也是這副表情。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那黑色小豬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不停地往少年懷裡鑽,小小的蹄子還在他身上亂蹬,喉嚨裡發出嗚嗚的聲音,情緒十分激動。
最後,在少年的耐心安撫之下,它似乎是終於平靜了下來,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然後閉上眼睛睡著了,發出了均勻的鼾聲。
夏玲玥站在不遠處,心情複雜。
她看著那個抱著小豬的少年,再看看那隻睡得香甜的、曾經讓她感到恐懼和絕望的“滅世者”。
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她很想走近一些,去看看那個少年,去看看那隻奇特的小豬,但是又覺得不太好打擾他們這溫馨的一幕。
隻能站在不遠處,默默地看著少年和那由滅世者所化的黑色小豬。
眼神中充滿了好奇與一絲難以言喻的……羨慕?
那神秘少年懷抱著睡得正香的黑色小豬,終於轉過身來,麵對著薑槐、李牧寒等人。
他臉上還帶著一絲被黑仔撞擊後的狼狽,但眼神卻異常清澈明亮。
“呃,大家好。”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做了自我介紹。
“不出意外的話,和你們想的一樣,我就是林墨。”
他指了指懷裡正發出均勻鼾聲的黑色小豬,解釋道:“而所謂的滅世者,其實是我的……嗯,是我的契約獸,它叫黑仔,也可以叫她幻夢。隻不過,這隻契約獸和彆的不太一樣,它是魔王種轉世,天生就比較特殊,一開始就帶著那種……嗯,毀天滅地的氣息。”
李牧寒上下打量著林墨,又看了看他懷裡那隻人畜無害的黑豬,嘖嘖稱奇。
“魔王種轉世當了你的契約獸?你當你是爽文男主??這什麼氣運之子?不過,我記得當年我們離開這個鬼地方的時候,你小子也跟著一起走了。為何會被困在這個世界?難道是當年沒有離開,又偷偷跑回來了?”
林墨皺了皺眉,眼神中閃過一絲陰霾,表示。
“不是的,我是被人囚禁於此的。”
他輕輕拍了拍黑仔的背,示意它睡安穩些。
隨後一邊帶著眾人小心翼翼地繞開那些坍塌的巨石,離開這片狼藉的山穀,一邊說道。
“那人不僅把自己囚禁在這裡,還用了一些卑鄙的方式,讓黑仔……啊,也就是你們口中的滅世者,精神產生了嚴重的混亂,所以才會變得那麼暴躁,到處破壞。”
薑槐的臉色也沉了下來詢問。
“你知道滅世者離開之後都做了什麼嗎?”
林墨的腳步頓了頓,皺著眉,臉色有些難看地說道。
“我知道。她畢竟是我的契約獸,她做的一切,我都能感知到,都知道。我知道她吞噬了很多世界,傷害了很多人……”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充滿了自責。
“我不會為她開脫,這些罪孽,我會和她一起承擔。”
他低頭看了一眼睡得正香,還在砸吧嘴的黑色小豬,眼神複雜而溫柔說道。
“無論如何,你們現在都需要她的力量,對嗎?不然也不會冒著這麼大的風險,重新進入這個已經被永夏攪得天翻地覆的世界。”
薑槐點了點頭,麵甲下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的確如此。我們需要她的力量,去對付更麻煩的敵人。”
林墨的目光轉向薑槐,看向薑槐,突然眯了眯眼,仔仔細細地打量著薑槐那身白色的骸骨鎧甲。
以及他身上散發出的那股獨特的氣息,若有所思地說道。
“哦,你……嗯,你的身體……有點意思。”
薑槐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雖然隔著麵甲,但他能感覺到林墨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
林墨哈哈笑了兩聲,說道。
“抱歉抱歉,職業病,職業病,因為我是馭獸師,所以對身體裡存在多個契約力量的人都很感興趣,隻是在你的身體裡,我感覺到有一股我老熟人的氣息。非常熟悉,但又有些不同。”
薑槐心中一動,詢問:“是誰?”
林墨歪著頭想了想,詢問:“你認識……月煌嗎?”
薑槐搖了搖頭,表示不認識。
這個名字對他來說非常陌生。
林墨笑著說道。
“她曾經是我的老師,教了我很多東西。不過怎麼說呢,那個人……很複雜,我到最後也沒看清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說起來諷刺,最後也是她,將我囚禁於此,逼瘋了黑仔……可以說,我完全被她背叛了。”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失落和痛苦。
薑槐確實沒有聽過這個叫月煌的名字,但當林墨歎了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繼續說出她另一個名字的時候,李牧寒和薑槐都如同被驚雷劈中一般,呆住了。
林墨的聲音清晰而冰冷,帶著刻骨的恨意。
“她在外麵的名字,或者說,她在塔拉族中的名字叫做……塔拉維希。”
雪見嶽,山如其名,即便不是嚴冬,山巔也常年覆蓋著皚皚白雪。
此刻,本就險峻的山中更是雷鳴電閃,狂風裹挾著冰冷的雨點,仿佛要將一切都撕裂。
墨羽蜷縮著身體,在一處勉強避風的小山洞中。
她的小腿被人用撕下的布條細心地包紮過了,但凝固的血跡依舊透出暗沉的顏色,訴說著不久前的凶險。
篝火在山洞中劈裡啪啦地燃燒著,橘紅色的光芒驅散了些許寒意,也映照著洞壁上猙獰的石影。
她似乎陷入了極深的噩夢,眉頭緊蹙,身體不時地顫抖。
猛地,她眼睫顫動,而後豁然睜開,瞳孔中還殘留著未散儘的驚恐。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冰冷的空氣湧入肺部,帶著一絲血腥和泥土的潮濕氣息。
“呃……”
她剛想掙紮著坐起身,一股劇烈的疼痛便從全身各處襲來,特彆是受傷的小腿。
更是鑽心似的疼。
記憶如同破碎的鏡片般湧回腦海。
那在密林中瘋狂追殺她的“東西”,那刀鋒劃破皮肉的劇痛,以及最後失去意識前的絕望……
那麼現在……自己在哪兒?
是誰救了自己?
就在墨羽驚疑不定之際,篝火旁傳來了一個十分悅耳的女人聲音。
“醒了?”
墨羽心中一驚,猛地轉過頭。
隻見一名穿著素雅和服的女人正靜靜地坐在篝火邊的石頭上。
洞外的電光偶爾閃過,短暫地照亮她的側臉。
她有著一頭如雪般的白發,鬆鬆垮垮地在腦後挽了個髻,幾縷發絲垂落在臉頰旁。
儘管光線昏暗,墨羽依然能看出她相貌極美,帶著一種成熟而沉靜的風韻,仿佛這山間的風雪雷電都與她無關。
女人手裡握著一根細長的煙杆,煙鍋處一點猩紅明明滅滅。
她看到墨羽望過來,嘴角微微上揚,朝著墨羽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很淺,卻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安撫人心的力量。
又或許,是洞悉一切的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