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雪收到了李青香的信，看完，臉上的陰鬱之氣一掃而空，老媽的意思她明白了。
每一句都是為她設身處地的考慮，家鄉是好，但要跟京都比，那絕對是沒有可比性的。關鍵是老媽把舅舅服裝廠的提成都給了她，想在京都買房。
這個想法很好，以後她就算留在京都，也沒有跟爸媽分開，他們會來京都小住。
還說這樣她能兼顧親爸和他們，不會讓她左右為難。
老媽太善解人意，知道她的身世，想方設法讓她來京都尋找親人，安排前途。
她親爸是京都人，學校分配工作時肯定會優先考慮這點。看上去，老媽的心思有點市儈，仔細想想，都是為了她能有個好去處。
天下父母心，每一步都在為子女打算。
從讓她考京都大學開始，就已經在為她今後的生活鋪路。
信沒給宿舍的人看到，看完後就收起來了，下午放學，打算去找陳哲天一趟，把爸媽的意思跟他說說。
不知道他聽完心裡會不會膈應，會不會覺得自己太現實。可人活著最大的要求就是麵對現實，她不覺得老媽的要求有多麼過分。
已經忍了半個多月沒去看望女兒的陳哲天，猛地打了一個很大的噴嚏。他摸了摸鼻子，嘴角掛著笑，是不是孩子想他了？
看著窗外的夕陽，他起身拿起外套穿上，出了辦公室的門，回家將早上買的蘋果裝進網兜，打算去看望女兒。
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歡吃蘋果，想想宿舍洗蘋果不方便，又從網兜裡拿出來，放進臉盆，一個一個洗乾淨，甩了水，再放進去。
妻子蘭英很喜歡吃蘋果，他對吃的不挑，什麼都可以。
女兒是像他多一些，還是像蘭英多一些？
女孩子，應該都喜歡蘋果吧！
陳哲天這樣想著，將四個大蘋果裝進網兜，想想不對，孩子要是不愛吃蘋果皮怎麼辦？他得隨身帶著削果皮的小刀。
要是不吃蘋果皮，他就幫忙削。從來沒給孩子削過水果，這是第一次，他很期待。
所有東西都整理好，提著網兜出門。
隔壁劉老師的家屬張大姐開門出來，瞧見陳哲天，熱情地問：“陳老師！上個月我跟你提的那件事，考慮的怎麼樣了？”
“上個月？”陳哲天沒反應過來，“上個月你跟我提了啥事？”
張大姐臉色一拉，翻書似地變了一副麵孔：“陳老師！你也太不靠譜了，怎麼能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忘了？我再提一遍，你聽清楚了。
我妹妹，今年三十八，剛從大西北回城，帶著一個十六歲的兒子，被安排在針織廠上班。我看你也是一個人，就想著把她介紹給你，上個月你說考慮看看，現在考慮的怎麼樣了？”
陳哲天仔細回憶，終於想起來了，是有這麼回事。
“我之前不是說過了嘛！我都四十七了，還找什麼找，不找了，當時就拒絕了你，怎麼忘了？”
張大姐裝聾作啞：“你有說過嗎？我沒聽見。陳老師！你還年輕，不該一個人孤零零地活著。我妹妹過日子是把好手，她兒子以後也是你的兒子，能給你養老送終。”
“大姐！這事我早說過了，我不想麻煩，就喜歡一個人過。”陳哲天不願意跟張大姐扯，他還要去見女兒呢，“你妹妹是挺好的，主要是我不夠好，我配不上她。我還有事，先走了。”
“你提著蘋果去哪兒？”張大姐朝陳哲天的背影問，“要不我讓我妹妹來一趟，你們相看相看？”
陳哲天趕緊擺手：“不用不用，我不想結婚，更不想找什麼女人。”
他不想找個二手的女人組成家庭，那樣會虧欠女兒。好不容易跟孩子團聚，不能讓她感覺自己被排擠。
再說張大姐的妹妹有個兒子，這麼大年紀了也不可能生個娃，他組個家庭乾啥？幫人養兒子？還是算了吧！
他是瘸了腿，不是瘸了腦子。
剛走出去沒多遠，看見陳雪從前麵過來，陳哲天高興壞了，一瘸一拐地朝著她快步過去。
張大姐遠遠地瞧見他奔著一個年輕的女人去，看背影還挺歡快，心裡狠狠地把陳哲天罵了個幾百遍。
原來是找到更年輕的了，還說什麼不結婚，都是屁話。不結婚看見年輕姑娘跑那麼快做什麼？瘸腿都快甩出花來了。
“雪兒！你怎麼來了？爸今天買了蘋果，都洗好了，想說給你送去。”
陳哲天帶著陳雪，找到小路旁一張供人休息的空椅子，招呼她坐下，獻寶似地拿出蘋果，遞給陳雪。
“爸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瞧見這蘋果水靈，就買了幾個，你吃，洗乾淨了，要不要削皮？”
陳雪沒客氣，接過：“我不挑食，什麼都吃。”
“像爸，爸也不挑食。”
陳哲天高興壞了，女兒不排斥他，吃東西還像他，果然是他的孩子。看著女兒小口小口吃著蘋果，比他自己吃好歡喜。
“你媽媽最喜歡吃蘋果，但要削皮，不削不吃，嬌氣的很。”
“我媽，長什麼樣？”
陳雪經過這麼多天的思想鬥爭，逐漸麵對現實，也沒之前那麼糾結苦惱了。
老媽說的對，她是他們夫妻倆唯一的孩子，要不是逼不得已，根本不可能將她一個人留在醫院。
那樣的年代，到處充滿戾氣，鬨哄哄的，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
親媽不敢帶她回去，是怕路上出意外。隻是她算錯了一步，沒想到那些人會把他們關起來，與世隔絕。
而且一關就是半年多，不然他們一家三口也不會分開。
“我這裡有照片。”陳哲天拿出皮夾子，打開，裡頭露出一張發黃的舊照片，扯出來，遞給陳雪，“這就是你媽媽，她叫劉蘭英，南方人。不是你家那個南方，是沿海的南方，羊城的。”
陳雪鄭重其事地接過照片，看著裡頭那張笑的陽光明媚的臉，不由自主跟著彎起嘴角，露出笑容。
她的眼睛很像媽媽，臉的輪廓也有點像。
“這是你媽媽三十歲生日那天照的，家裡還有我們倆的合影。”陳哲天小心翼翼地解釋。
沒等陳雪反應過來，一個女人衝到了他們麵前，責備陳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