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的雅座內,白發道姑還閉著眼睛沉浸在張老道所講述的故事裡,張老道似乎也不著急,而是靜靜的等著她自行領悟。
眼前的粗製的茶碗吸引了老道的注意,他捧起茶碗,看著茶碗並不平整的弧線和坑坑窪窪的漬跡。
他慢慢的把茶碗旋轉,看著它凹凸不平的碗沿,心裡感歎著如果這裡能再圓一點點豈不更好。
突然他又覺得雀躍起來,這種種的不平或者殘缺不才正暗合天道嗎,時間易逝和萬物無常不才正是天理嗎。
自己還是太貪心了啊,老道感歎,總是想要讓這世界變得如繁花般華豔盛美,殊不知,一時的繁華從來都是假象,萬物的寂滅才是常理。
就如這粗製茶碗一般,隻有我們把這不規則的壓痕和這高低不平的形狀不再視為錯誤的時候,我們才能真的感受到大道自然的氣息啊。
他突然想到了牆角的苔蘚在濕潤的暗角生長,野外的高樹在狂風中折斷。我們常常在哀歎這些不完美的時候,其實我們並沒有發現,我們強求的完美才是違背了天道,才真正的遠離了天理。
台下,說書先生又開講了一本新書,今天說的是華山論劍,東邪西毒南帝北丐老頑童,無數的人數精彩的出場,隻把聽書人一個個聽的是扼腕歎息。
白發道姑睜開了眼,眼中幻生幻滅,她輕輕的問師兄道:“這師祖的夢,是他一個人的夢,還是我們所有人的夢?”
張天師搖頭笑道:“師祖沒有說,我也不知道,你就姑且覺得它就是一個夢吧。”
“不過師傅跟我說這個故事的時候,我也問過跟你差不多的問題。師傅當時給我的答案是,你隻要記得把這個夢一代代的傳下去,至於答案,大概隻有進了門的人,才能回答了。”
白發道姑李玄陽望著師兄,怔怔的道:“師兄也要去走那道門了?”
老道灑然一笑道:“這天道難測,雷霆雨露,哪裡是我們都能知道的,我隻是感到那機緣近了,至於是不是真的就能走那道門,其實我也並不明白。”
頓了頓又道:“這恐怕就是當局者迷吧。”
接著又歎了口氣,望著師妹道:“這天下要亂了,我龍虎山正在這浪尖風口之上,老道不擔心彆人,卻擔心的是你。現在這天下的風雨還有老道為你們遮蔽,以後的這龍虎山的風雨就要靠你來遮蔽了。”
李玄陽感受著師兄前所未有的灑脫和寧靜,似乎塵世間種種都紛紛從老道的身上退去不留一絲痕跡,她忽然感到,人世間所有的愛恨情仇、名利爭鬥都在師兄身上變得不值一提。
她看著老道高岸的身軀,心神搖動,雙膝一軟就跪了下去,熱淚奪眶而出。這一刻她突然覺得道心澄澈,各種各樣的明悟來的毫無道理,偏又緊緊的抓著自己的內心。
她忽然覺得生命就像永不回頭的流星一般紮進了無儘的黑暗中去,所有的事物都消解開,回望過去,竟然前塵種種都隻是刹那般光景。
她突然無比渴望的想明白生命的意義到底是什麼,一種莫名的情緒散發開來,很多平時完全想都不會去想的問題都湧了出來,淹沒自己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