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9608廠的工作比李鐵錘預料的還要輕鬆一點。

周大海和那幫技術員全都是正牌大學生，還有多年的軍工產品設計經驗，水平可比鬆原改造廠的那幫“土包子”高多了。

李鐵錘把多模引伸機的圖紙畫出來，把技術標準交給周大海他們，自己就等於是放假了。

這裡鳥語花香，風景優美，是個養老.....不，是個工作的好地方。

唯一難以忍受的就是食堂的飯菜。

那個光頭大廚好像隻會炒三道菜，一道水煮白菜，一道燉白菜，一道白菜湯。

沒幾天功夫，咱李鐵錘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一顆大白菜了。

這天清晨，李鐵錘照例在白月潔的敲門聲中醒來了，打著哈欠拉開了門。

“白月潔同誌，現在才六點半，沒有必要這麼早吧？”

最近一段時間，這個小護士經常來找李鐵錘一塊吃早飯...中午飯....晚飯

用白月潔的話說，她是在觀察傷員的傷勢如何，是在履行自己作為護士的職責。

李鐵錘看了看自己那隻能夠一拳錘死牛的右手陷入了沉默中。

“早點去食堂的話，能吃到新鮮饅頭。你現在是傷員，應該多補充營養，這是我們醫院的規定！”白月潔瞄了一眼李鐵錘，有些心虛，但是還是很勇敢的挺起了胸膛，斬釘截鐵的說道。

她總不能告訴這個大老粗，自己一個城裡姑娘，中專畢業生特彆喜歡聽外麵的那些新鮮事兒吧？

“得，白月潔同誌，您是個好護士，俺聽您的。”

李鐵錘擁有兩世經驗，深刻明白在跟女同誌打交道的時候，要堅持兩個原則。

一個是永遠不要反駁她。

第二個是，永遠記得第一條。

端著搪瓷盆子到水井旁，呼哧呼哧洗了臉，刷了牙漱了口，把自個拾掇得乾乾淨淨的，李鐵錘這才跟著白月潔有說有笑的朝著食堂走去。

突然。

他停住了腳步，怔怔的看著一輛拖拉機。

準確的說，是正在拖拉機旁忙活的一群身穿製服的大兵。

隻見那些大兵們正將幾門迫擊炮和炮彈搬運到拖拉機的車鬥裡。

“這些人是乾什麼的？”李鐵錘碰了碰白月潔胳膊，小聲問道。

白月潔扭頭看去，笑道：“是陳排長他們準備去試驗場實驗武器了。”

“實驗武器？”

“是這樣的，咱們9608廠生產出來的武器都需要經過檢驗，除了常規的檢驗外，還要從每批次的武器中隨機抽出一部分，進行實彈實驗。陳排長是專門負責實彈實驗的領導。”

“是這樣啊....”

李鐵錘看著那些迫擊炮和炮彈摸了摸下巴。

不過今天他等會還要跟周大海開會，暫時還走不開。

好在陳排長和那些隊員們將武器裝在拖拉機上後，並沒有離開開拔，他們端著飯盒也朝著食堂走去。

李鐵錘帶著白月潔緊緊跟在後麵，到食堂窗口要了兩個白麵饅頭和一飯盒水煮白菜，他端著飯盒來到了陳排長身旁。

陳排長認識白月潔，主動站起身打招呼。

“是白護士啊，這位是你對象?”

“陳排長，可不能胡說。我們隻是護士和病人的關係。”白月潔小臉微紅，心中莫名發慌，好像有頭小鹿撞來撞去。

她抿了抿嘴唇，指著李鐵錘介紹道：“這位是外麵的負責技術的同誌，李鐵錘。”

“李鐵錘.....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聽說過？”陳排長歪著腦袋看看李鐵錘，撓了撓頭，好半天也沒想起來。

這時候旁邊的一個大兵提醒道：“排長，上次咱們去羊城開會，聽說李雲山好像被人吃了大戶，心疼得七八天沒睡好覺，那人好像就叫什麼鐵錘的。”

“啪”陳排長猛地一拍手，指著李鐵錘問道：“好小子，你竟然吃了李雲山的大戶！”

“吃大戶....我不就是讓他請我吃了頓飯嗎？”李鐵錘疑惑道。

“來來來，鐵錘兄弟，你趕緊坐。”陳排長聽到這話，態度發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轉變，親自幫著李鐵錘搬來了一把椅子，還伸出手在椅子上擦了擦灰塵。

李鐵錘有點受寵若驚了，仔細詢問了原因，頓時哭笑不得起來。

李雲山這家夥是個大飯量，除了在老團長那裡和自己的駐地收斂點，到了彆的單位和部隊，這家夥就露出了饕餮本色。

一個人吃的飯菜比得過四五個人。

誰家經得起這麼吃啊。

於是陳排長他們就想方設法找回場子。

但是李雲山這家夥除了能吃外，還有一個特點—臉皮厚。

每次見到他們，沒等他們開口要求請吃飯，李雲山就溜走了。

“你不知道，那家夥有多可恨，上次明明到了中午，他卻聲稱食堂的夥夫病了，把我們趕了回來！”

“本來想著中午再怎麼著，也能在羊城駐地吃頓飯，我們一沒帶乾糧，二沒帶糧票。”

“我們靠著雙腿從羊城回到廠裡，足足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可把我餓壞了。”

陳排長說起往事，這會還是一把鼻涕一把淚。

他拍著李鐵錘的肩膀說道：“鐵錘老弟，你為老哥報仇了，來來，老哥以饅頭代酒敬你一杯。”

兩個饅頭碰了下，各自啃了一口。

李鐵錘裝作無意的問道：“陳排長，你們今天要去武器試驗場實驗武器？我是拖拉機手出身，等會幫你們開拖拉機吧。”

“好啊，負責開拖拉機的小江水平太臭了，上次差點把拖拉機開到溝裡麵。”

李鐵錘是廠裡麵負責技術的領導，保密等級沒有任何問題，陳排長自然一口答應了下來。

狼吞虎咽搞定了早飯，李鐵錘快步來到會議室內，聽取了項目進度，然後給周大海和技術員們布置了新的任務。

“大家夥就按我說的作吧，在設計的時候，要注意儘量不要使用高碳鋼，那玩意的耐磨度太差了，容易在生產的時候磨損，導致鐵屑摻進彈殼裡麵。”

“組長，您提醒的太及時了....”周大海看看自己圖紙上標注的材料，臉色一紅。

“行了，大家夥都去忙吧。”

李鐵錘說著話，站起身往外走去。

周大海攔住李鐵錘：“李組長，您不在這裡再盯會？”

“不用了，我相信你們。”李鐵錘拍了拍周大海的肩膀，笑道：“我今天還有重要的事兒要乾，有什麼搞不定的，等我回來再說吧。”

說完，李鐵錘推開門走了出去。

周大海看著他的背影，撓撓頭：“有什麼事情，能比研究項目更重要？這個組長還真怪。”

李鐵錘來到大院裡的時候，陳排長和那些大兵們已經等了一小會。

“鐵錘老弟，你真會開拖拉機？”陳排長見李鐵錘拿著搖把走到車頭旁，還是有點不放心。

搖搖把看起來很難，做起來更難，如果掌握不好力度的話，搖把會翻轉過來，能夠將人打傷。

小江腦門子上那個疤痕就是搖把子的傑作。

“您放心吧，俺可是老拖拉機手了。”

李鐵錘看了看那台拖拉機，還真是巧了，正是自己改造出來的東方紅七五。

不過不是履帶版本，換成了更適合運輸的大軲轆。

李鐵錘將烏黑發亮的搖把插進東方紅拖拉機的前麵，直接捅到底。

感覺到再難推進，這才邁力搖了起來。

搖搖把要用緩力，等帶動了發動機後，要順著發動機的力氣，然後

轟！

拖拉機的發動機發出了一陣轟鳴聲。

李鐵錘將搖把退出來，抓住扶手上到了駕駛室裡。

屁股坐在鋼鐵寶座上，他恍惚回到了靠山屯裡麵。

“都愣著乾什麼，趕緊上車吧。”李鐵錘熟悉了檔位，見陳排長和那些大兵們還站在拖拉機下麵，衝著他們招了招手。

“你小子，還真夠厲害的，像是個老司機。”

陳排長帶著人登上車鬥，李鐵錘一腳油門踩下，拖拉機轟鳴著離開了大院。

此時一道身影出現在了屋簷下，看著拖拉機消失的方向皺起了眉頭。

“李鐵錘這家夥不在技術科裡忙碌，為什麼跟那幫大老粗進山了？”

“他這算不算是脫崗呢？要不，我去告他狀？”

黃立人旋即搖了搖頭，小聲嘟囔道：“這事兒太小了，就算叔叔借題發揮，上綱上線，最多也隻能讓李鐵錘寫一份檢討書罷了。”

黃立人小聲嘟囔一陣子，背著手朝著醫院走去。

最近一陣子，他以身體不舒服為理由，越過周大海，直接跟黃副廠長請了一個月的假。

既然生病了，那去醫院看看小護士，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突突突

拖拉機冒著黑煙在道路上，或者不算道路的山林裡奔馳，足足花了將近一個小時，才來到目的地。

李鐵錘接到陳排長的命令，一腳踩下了油門，站在拖拉機上環視了一圈。

這裡是一個被改造成實驗場的山穀，地麵上遍布彈坑，周圍的大樹也被轟倒了不少。

陽光艱難地透過彌漫在山穀上空的塵霧，灑下微弱的光芒。

那些彈坑猶如一張張張大的嘴巴，無聲地訴說著曾經發生在這裡的激烈與殘酷。

坑壁參差不齊，裸露出被燒焦的泥土和破碎的石塊，仿佛大地被狠狠地撕裂開來。

一些彈坑中還殘留著積水，渾濁的水麵倒映著支離破碎的天空，更增添了幾分蒼涼與荒蕪。

山穀裡本來一片平靜，伴隨著陳排長的到來，遠處傳來幾聲野獸的嚎叫聲。

好像是野狼

“真是個好地方啊！”李鐵錘由衷的感歎了一句。

他跳下拖拉機，看到陳排長正安排大兵們組裝迫擊炮，笑嗬嗬的湊了過去。

“陳排長，你們這種實彈試驗，有沒有什麼具體的規定？”

陳排長抬起頭詫異道：“具體規定？”

“就是有沒有要求必須要轟擊石頭，或者是轟炸大樹之類的？”李鐵錘說著話，從兜裡摸出一包煙，散了一圈。

陳排長點上煙，抽了一口，滿臉疑惑：“這倒是沒有，我們隻要驗證炮彈好用就行了。”

他指了指那些石頭和大樹解釋道：“不過咱總得有個目標吧，把炮彈直接砸在地上，好像有點不對勁。”

“那也就是說，咱們用迫擊炮轟擊野狼，也不算是違規吧。”

此話一出，陳排長呆愣在了原地，臉上的神情忽明忽暗。

他當然清楚野狼意味著什麼....那可是肉啊。

陳排長仔細想了想，頓時動心了，不過這事兒還是應該謹慎一點。

他扭頭看向身後的一個大兵：“書生，咱們排裡麵，就數你文化水平高，條例背得熟悉，你給咱說說，這事兒違反條例嗎？”

那些大兵們齊齊扭頭看向一個皮膚白皙的大兵。

他們的目光中充滿了期待。

書生不慌不忙的放下炮彈，伸手進到衣服內，從裡麵摸出一本條例，蹲在地上翻了起來。

片刻功夫之後，他站起身，挺起胸膛，自信的說道：“排長，在條例中並沒有規定不能夠用迫擊炮轟擊野狼的規定。另外我還找到了一個條例，上麵說了，咱們在實驗中遇到了野獸攻擊的話，可以采取任何方式保證實驗正常進行。”

聞言，那些大兵們齊齊興奮的攥起了拳頭。

開玩笑，李鐵錘隻是吃了個把星期的白菜就受不了了。

這些大兵可是足足吃了好幾年。

陳排長也忍不住走過去，捶在了書生的肩膀上：“你他娘的還真是個天才！”

有了目標，就有了動力。

一手抓實驗，一手抓肉，兩手抓，兩手都不誤。

大兵們在陳排長的指揮下迅速展開了行動。

咳咳...是展開了實驗任務。

李鐵錘也見識到了什麼叫做正規軍作戰。

陽光透過茂密的枝葉，灑下斑駁的光影。大兵們眼神專注而銳利，警惕地掃視著周圍的每一處角落。他們的動作輕盈而敏捷，儘量不發出任何多餘的聲響，仿佛與山林融為一體。

突然，一聲隱隱的狼嚎從遠處傳來。

為首的陳排長舉起拳頭，隊伍立刻停下了前進的腳步。

他側耳傾聽，似乎在捕捉著什麼細微的動靜。

片刻後，他微微點頭，手指向一個方向，隊伍便再次無聲地向前推進。

不久，李愛國發現了一小群野狼。

野狼足足有五頭之多。

野狼們也察覺到了他們的存在，立刻擺出了防禦的姿態。

大兵們們迅速散開，形成一個包圍圈。他們的動作整齊而有序，沒有絲毫的慌亂。

陳排長做了個手勢，兩個扛著迫擊炮的大兵將迫擊炮架在了地上。

“方向，東偏左十五度，距離八百米....”

伴隨著觀測員報出的數據，一個大兵迅速調整迫擊炮的炮管方向和高度。

遠處的狼群見過獵槍，見過弓箭，但是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炮管子。

它們如果有表情的話，此時肯定都是一臉懵逼。

“預備，發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