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語氣嚴厲。
生怕趙瑞龍不夠重視駱山河。
說完之後,她還開門,迅速看了一眼外麵。
好像位高權重的駱山河,還會跑到女廁所偷聽似的。
而她的好心提醒,則是讓趙瑞龍有些哭笑不得。
不禁暗想,戀愛腦會不會真的影響智商?
陳陽在體製內混了那麼多年。
她難道不知道,越是重要的崗位,越是不可能突然任命嗎?
況且還是漢東紀監書紀,這種級彆很高、權力不小的重要崗位。
組織人事任命之前,怎麼可能不會征求父親趙立春的意見?
豈能一聲招呼都不打,就直接空降過來?
這未免也太小瞧‘封疆大吏’般的漢東一把手!
不過……
陳陽如此‘通風報信’,也是出於一番好心。
“好,我知道了,不過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陳陽拉上廁所隔間門,壓低聲音說道:
“你絕對想不到,我剛剛居然在機場碰見他了。”
“而且他好像就一個人飛京州,連個陪同的人都沒有!”
趙瑞龍驚訝道:“不是吧?這都能遇到?未免也太巧了吧?”
陳陽笑道:“或許這就是老天爺,故意安排的吧!”
“讓他在來京州之前,就被我給遇見了,好給你提個醒。”
趙瑞龍連忙道:“那我可得好好感謝你啊!”
“這樣的大恩大德,我瑞龍無以為報,隻能以身相許了!”
陳陽輕哼一笑。
“今晚還是算了吧,你要是來機場接我,跟他撞見了咋辦?”
“那誰來接你?陳海嗎?”
“我都沒跟他說,我今晚回京州,放心吧,到時候我自己打車回去。”
“回哪兒?大半夜的,去你弟家住嗎?還是去惠龍賓館吧,我讓人給你留個房間。”
陳陽還在猶豫,但登機廣播已經響起。
“行吧,我去登機了,記住哦,不要來接我。”
“好,記住了。”
片刻後。
陳陽若無其事的前往登機口排隊。
仔細看了看周圍,發現駱山河已經不見了。
等上了飛機才發現,駱山河坐的是公務艙。
想想也是,以他的職務級彆,是完全有資格坐公務艙的。
獨自一人去漢東上任,就已經夠低調了。
豈能還坐更便宜,但空間也更狹小、座椅也沒那麼舒適的經濟艙?
然而……
下一秒。
陳陽看向自己的登機牌,再看座位號,腦子頓時有些懵。
最擔心的事發生了。
趙瑞龍給自己買的是公務艙。
他想讓自己旅途更舒服,心意是好的。
可誰也沒想到,這一趟回京州,會跟駱山河同行啊!
更尷尬的是,兩人的座位還相鄰一起。
看到駱山河正認真閱讀報紙,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自己。
陳陽戰戰兢兢的來到旁邊空位,放好行李後緩緩坐下。
這是她第一次坐公務艙。
如果沒有偶遇駱山河,這必然是一趟不錯的體驗之旅。
可以好好享受比經濟艙,更寬敞的空間、更舒適的座椅、更貼心的服務……
然而現在的陳陽,真想遇到一個坐經濟艙的熟人,把座位換一下。
隻可惜,當最後一名旅客都走向了後麵的經濟艙,也沒見到一個熟人。
而且空姐還挨個詢問,是否需要熱毛巾、毛毯、飲料等等,讓陳陽也沒法裝睡著。
“咦,小陳,原來你坐這兒呀,真巧。”
駱山河放下報紙,看到身邊的陳陽,很是詫異。
陳陽心裡咯噔一下。
靈機一動,立馬解釋道:
“我弟這不是周末結婚了嗎?”
“家裡難得有大喜事,所以我就乾脆買飛機票,早一天回去。”
駱山河微笑接過空姐遞來的熱毛巾。
“恭喜恭喜呀,你弟應該也是在體製內工作吧?”
“是啊,他叫陳海,現在是漢東最高檢反貪局的偵查處長。”
駱山河眉頭一皺。
“漢東最高檢?你弟叫陳海,你叫陳陽,那你們父親……不會是曾擔任副檢察長的陳岩石老同誌吧?”
“嗯嗯,是他!”
陳陽不可否認的點了點頭。
駱山河是去漢東當紀監書紀的。
這些基本信息,他稍微一查就能知道,所以陳陽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駱書紀聽說過我父親?”
“當然聽說過呀,我跟沙瑞金不僅是大學同學,還曾一起進修過。”
駱山河一邊用毛巾擦手,一邊不急不緩的說道:
“所以我不僅知道你父親曾是戰爭英雄,戰爭年代扛過炸藥包,我還知道他和戰友們,為壯烈犧牲的老班長沙振江,收養孤兒沙瑞金當後人並撫養長大。”
駱山河不說還好,一提起沙瑞金,陳陽就一肚子火氣。
以前經濟困難、物資緊缺,買什麼都要憑票,普遍工資不高,父親陳岩石還特彆清廉。
家裡有老有小,本就經濟不寬裕,父母還特彆心懷家國大義,對烈士後代沙瑞金格外恩寵。
父親每個月發了工資,第一件事不是給家裡改善生活,而是去給沙瑞金彙生活費,就因為他和戰友們商量好,要一起出錢把沙瑞金撫養長大。
所以陳陽永遠都記得,父母明明都在體製內有穩定的工作,一家人日子本應該很好過的,可卻因為要供養沙瑞金,不得不節衣縮食。
好在那時候外婆家條件還行,時不時的給姐弟倆開開葷,要不然姐弟倆生長發育,肯定都要被影響。
最讓陳陽不爽的,還不是沙瑞金來家裡,有好吃的,得讓沙瑞金先吃,吃剩下的,才輪到自己和弟弟。
真正讓她不喜歡沙瑞金的原因,還是沙瑞金考上大學後,就再也沒來過漢東。
對陳家彆說沒有一丁點兒回報,就連書信也越來越少,直到逢年過節都懶得問候。
所以陳陽隻知道,沙瑞金大學畢業後,分配下基層曆練,進步速度特彆快。
據說還娶了個背景很厲害的老婆,但到底是誰,聽都沒聽說過。
或許對他沙瑞金來說,其他幾個乾爹更有權有勢,對他的人生和仕途更有幫助,因而更值得親近。
自己的父親陳岩石,又算什麼呢?
退休時,都沒上到副省級的一個副檢察長而已。
因此。
陳陽還真不知道,沙瑞金和駱山河是同學。
但既然都提到了沙瑞金,陳陽自然忍不住好奇問道:
“既然你跟沙瑞金關係這麼好,那你一定知道,他現在在哪兒高就吧?”
陳陽這一提問,語氣中都透著埋怨。
聰明的駱山河,當然聽出了陳陽的不滿。
資助扶養了沙瑞金長大的陳家人,居然不知道他在哪兒工作……
到底是陳家人對沙瑞金缺乏關心,還是沙瑞金和陳家人很少往來呢?
如果是其他人,肯定會含糊其辭,誰也不得罪。
尤其知道,沙瑞金還是姐夫用心栽培的人才,就更不可能多說。
但駱山河可不管那麼多,他不喜歡耍心眼,也不想考慮太多人情世故。
“他在臨江省,現任副書紀兼政法書紀!”
“啊???”
陳陽大驚失色。
“他……他現在職務級彆這麼高?”
“你,哦不,您沒跟我開玩笑吧?”
駱山河收起毛巾。
“他的工作職務是真實存在的,我還能弄虛作假不成?”
陳陽尷尬的笑了笑。
“對對對,這確實開不得玩笑。”
“不過他可真夠厲害的啊,不到五十居然就當上了臨江省的三把手,真是前途無量呀!”
駱山河微笑道:“他工作務實又儘職儘責,組織上對他委以重任,也是理所應當的。”
對沙瑞金心頭有恨的陳陽,立馬不以為然的嗤笑道:
“可我怎麼覺得,他的工作做得並不好啊!”
“他作為臨江省的政法書紀,搞好臨江的政法工作、管理好社會治安,是他應儘的職責,可結果呢?”
“以蘇金義為首的臨江新義集團,這麼一個罪行累累、十惡不赦的犯罪團夥,居然在臨江省存在了很多年。”
“直到紀監總署安排教育整頓工作組進駐臨江,該犯罪團夥才被嚴查,但混成了臨江首富的蘇金義及其骨乾,卻早已出逃海外。”
“所以在我個人看來,他沙瑞金的工作,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啊,所謂的儘職儘責四個字,對他來說顯然有些誇大其詞,您覺得呢?”
陳陽才不管自己的職務級彆,和沙瑞金差距有多大。
更不怕自己背後說閒話,傳到了沙瑞金耳朵裡。
況且她是在外彙監管總局工作,跟沙瑞金並不沾邊。
他沙瑞金就算小肚雞腸,想給自己穿小鞋,也很難找到機會。
更何況自己講述的,還是事實。
他沙瑞金要真牛逼,早把蘇金義為首的臨江新義集團剿滅了。
何至於等到今年?
又何至於讓蘇金義及其多名骨乾成員,順利逃亡海外?
有這麼一個客觀存在的重大失職。
說他沙瑞金履職不力、玩忽職守,都是輕的。
而麵對陳陽的提問,駱山河愣了兩三秒。
他沒想到陳陽對沙瑞金,意見會這麼大。
但一向正直的他,還是要為沙瑞金說一句公道話。
“以蘇金義為首的大型犯罪團夥,是在沙瑞金調任臨江省之前,就已經存在的……”
陳陽插話道:“那他到了臨江,就更應該以雷霆之勢將其鏟滅,而不是等到紀監總署出手吧?”
這個反問,讓駱山河難以回答。
繼續辯解沙瑞金工作能力強?
那為什麼要等到搞教育整頓了,才收拾蘇金義和他的臨江新義集團?
為什麼要動手收拾了,卻還能讓犯罪骨乾跑了,以至於案子都不好審判?
能力強,就應該迅速為民除害,不會讓蘇金義等人順利出逃。
沒做到,那就沒有任何狡辯的餘地。
駱山河知道,自己不能陷入以結果為導向的爭論。
不管是眼前的陳陽,還是無數的老百姓,大家都隻看結果。
至於沙瑞金上任時間短、工作開展有難度、蘇金義後台太強硬等等原因,大家都不在乎。
大家隻知道,你沙瑞金是臨江的政法書紀。
隻要臨江有大型犯罪團夥,就是你沙瑞金的失職。
況且還沒被快速鏟滅、沒被一網打儘,這更是失職中失職。
到底是倒黴也好,失職也罷。
駱山河覺得,自己都沒必要和陳陽爭執。
“我沒去過臨江省,對那邊情況更不了解,所以我也不好回答你的問題。”
“不過你父親可是漢東省的老檢察長,他在政法戰線上工作多年,是一位經驗豐富的老同誌。”
“你作為他的女兒,你應該對漢東的政法工作,也有所了解吧?你覺得咱們漢東,有大型犯罪團夥嗎?”
陳陽笑道:“當然有啊,不過據我所知,都已經被鏟除了。”
“像年初的時候,林城發生了一起重特大礦難事故,有人還想隱瞞不報。”
“那時候還是省長的趙立春,就以事故調查為抓手,順藤摸瓜破獲了盤踞當地多年的犯罪團夥。”
“而不久前,盤踞呂州多年的黃氏兄弟,及其幕後控製的呂州海天集團,也被一舉端掉,當地民眾拍手稱快。”
駱山河略略點頭。
陳陽說的這兩起重大案件,他當然知道。
自從姐夫征求自己意見,想將自己從天海調去漢東,就給過不少資料。
所以即便人還沒到,但漢東各方麵的大致情況,駱山河還是大概知道的。
“對了,你父親身體狀況如何?”
“我爸?”
陳陽輕哼一笑。
“他身體好得很!”
“之前退而不休,非得要幫大風廠,差點搞得晚節不保。”
“如今幡然醒悟後,在岩台市的乾部療養院,整天不是捯飭他的花草,就是跟他的棋友廝殺,晚年生活豐富得很。”
駱山河微笑道:“既然身體好,那我到任後,就儘快抽時間去探望他和其他離休老乾部們。”
陳陽笑道:“何必還專門抽時間呢?這周末我弟結婚,你直接來參加婚宴,不就可以見到他們了嗎?”
“而且你完全不用擔心違反規定,我弟早就打了辦喜酒的申請報告,到時候你人來就行,都不用隨禮。”
陳陽知道,駱山河要想當好漢東的紀監書紀,肯定要多走訪多調查。
而要想又快又全麵的了解漢東真實情況,最好的辦法就是跟父親他們一幫老頭子交流。
他們一個個看似退休,實際卻消息靈通。
要不然,父親以前在京州養老院的那個小院子,也不會被人戲稱是漢東第二檢察院。
既然駱山河是遲早要明察暗訪的。
那麼何不儘早讓他和父親見麵?
根據弟弟陳海講述,趙立春出手相助,避免父親晚節不保。
兩人在醫院裡,早就已經一笑泯恩仇。
加上趙立春當上漢東一把手後,不斷的為漢東謀發展、為民眾做實事。
漢東的基建、民生、教育、科技……甚至政壇風氣,都越來越好。
父親對趙立春的態度,自然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早就不像當年,趙立春怕熱躲到賓館吹空調辦公,都能被他抨擊脫離群眾,要公開檢討。
現如今,父親就盼著在趙立春的帶領下,漢東早日建成通往天海的高鐵。
早日研製出國產大飛機、高性能芯片、醫療器械等各種高科技。
滿心盼著趙立春能讓漢東發展越來越好,百姓日子越過越幸福。
既然昔日政敵,如今成了狂熱粉絲。
那麼為了讓駱山河,對趙立春、對漢東趙家,能有好的第一印象。
陳陽自然覺得,很有必要讓父親,儘早給駱山河好好上一課。
當然。
如今自己都先遇到了,又豈能不把握機會呢?
當飛機順利起飛,進入高空巡航。
陳陽便開始感慨,坐飛機出行就是快,不到兩個小時就能到京州。
然後便以此將話題,引導向研製國產大飛機,兩人一起探討發展壯大航空產業的諸多好處。
聊完大飛機,自然又聊高鐵、聊電子信息、聊生物製藥……
雖然聊天過程中,陳陽都沒有提過一個‘趙’字,更沒有提及惠龍集團。
但是話裡話外,卻給足了駱山河暗示。
讓他知道,漢東如今大好的發展形勢,來之不易。
發展好了,不止是讓漢東幾千萬民眾獲益,更有利於推動整個龍國實現繁榮富強。
而要想穩住大好的發展趨勢,自己又需要做什麼呢?
“這丫頭生怕我會給趙書紀添堵、對趙家下手。”
“難道她陳陽,早就成了趙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