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宜重獲自由,撿起地上的鍋鏟,為了緩解尷尬,也出於禮貌:“沈先生,我在煮麵,您吃過飯了嗎?”
還真沒有。
今晚的局是創展集團的董事長組的,創展集團是國內最大一家民營的投資管理公司,今年計劃發行1000億的定融產品,所以請包括沈鷹州在內的金融圈人士聊一聊前景。
全程,彆人都給創展的董事長麵子侃侃而談,唯有沈鷹州高深莫測,隻聽著沒說話。
在他看來,一輛巨輪,哪怕性能再好,但承載超重,沉入海底是必然的,展創集團就是那輛巨輪。這是規律,和人的野心或者能力無關。
他喝了酒,但一口菜沒吃,這會兒聞到廚房最樸實的麵香,到真有些餓了。
所以在薑宜詫異的目光下,他坐到餐廳的餐桌上,等著薑宜端麵。
可憐薑宜,學習到大晚上,饑腸轆轆煮好麵,第一碗貢獻給了他。
撒了蔥花,綠葉菜,放了窩蛋的陽春麵,對於酒後的沈鷹州來說,最熨帖,對麵的小朋友乖巧坐著,脂粉未施陽春白雪一般,淡妝濃抹總相宜。
“你叫薑宜?”他問。
“是的,沈先生。”
這人吃相很好,普通一碗麵吃出米其林大餐的氛圍。但是薑宜無心欣賞,孤男寡女深夜坐在餐廳,加上男人的風情,太曖昧,她一臉戒備,隻求他快吃完離開,她好去再煮一碗,她好餓。
沈鷹州覺得有趣,表麵乖巧禮貌,很努力藏著對他的厭煩,但也不看看他是誰?
薑宜哪知對麵坐著的男人是千年的狐狸,最會洞察人心,也最會拿捏人心。
他說:“看來你很不甘願把這碗麵讓給我?”
他已吃飽,連湯底都不剩,微醺的酒意消散了不少,夜色正濃,閒來無事,在餐廳逗一逗掉進狼窩而不自知的小朋友,看她滿臉通紅,無措地想解釋,蠻有趣。
當是提前給她上一課,叫她知道什麼叫人心險惡。
薑宜平日最怕和人產生衝突,能回避便儘量回避,第一次被人這樣直白地掀開心中的不耐煩,住彆人的,吃彆人的,不僅把人當賊,連一碗麵都不舍,實屬說不過去,討好型人格占了上峰:“怎麼會,能給沈先生做麵吃,是我的榮幸。”
“當真?”
“當真的。”
沈鷹州:“好,保姆放假了。從明天開始,我的早餐,晚餐,你負責。至於中餐,我在公司,視情況決定。”
薑宜?
這是把她當保姆了?
她同意了嗎?
但沈鷹州一臉霸道,不容置喙:“期待明早的早餐。”說完推開椅子,從容離開餐廳,留薑宜一臉的莫名。
天氣預報,依然是大雪,有些中部省市雨加雪,很多路段塌翻,前往之城的高鐵線路正在緊急搶修,航班也大麵積延誤。
大概近三天內回家無望。
薑文鴻樂觀:“趕在過年前回來就好。年前老爸跟你程叔要搶修電路,也沒空顧你。”
莊老師人在國外,也對她發來親切的關愛,問她住的是否習慣,莊老師斷定沈鷹州年底忙,往年跟空中飛人似的不見影子,所以全部不必顧及他。
但莊老師忘了,國內惡劣天氣,沈鷹州很多出行也被迫停止,這幾天什麼差都沒出。
一早,薑宜等到日上三竿,昨晚和她說期待早餐的男人在樓上終於有了動靜。
她上樓,想問他對早餐有什麼要求,住了人家的房子,她希望自己看起來至少是有誠意的。
對,看起來。
兩人在樓梯上撞了一個正著,沈鷹州剛洗完澡,頭發半乾不乾,隻在腰間隨意圍了一條浴巾下樓,準備去吧台喝杯黑咖提提神,薑宜埋頭就往上走,險些撞到他...,抬頭看到他肌肉緊實、壁壘分明的身體,血脈僨張,是如果出現在網絡上,她會肆無忌憚盯著多看一會兒的程度。
沈鷹州皺眉,好一會兒才想起眼前這個莽撞的女孩是莊群的學生,寒假在他家借助幾天。
“沈先生,早餐想吃什麼?”薑宜往下一個台階,仰頭問。
沈鷹州居高臨下,同時想起昨夜他一時心血來潮,要讓人家準備早晚餐的事。
啊,薑宜從他眼中看出他已忘了,早知不該來提醒他,懊惱至極。
“煮一杯黑咖。”他隻圍了條浴巾,他風流並不下流,家中有外人,所以轉身上樓回房換衣服。
昨夜微醺時的浪蕩已蕩然無存,換好衣服,一派矜貴又正人君子的模樣坐在薑宜的對麵。
他似乎有兩副麵孔,薑宜不知哪副才是他的真麵目。
餐廳落地窗外飄著細細的雪,落在常青樹上悄無聲息的融化。
沈鷹州看了眼餐桌,一杯黑咖孤零零擺著,其它什麼都沒有,他看向薑宜:“這就是你特意等我起床後準備的早餐?”
薑宜:“對不起沈先生,我不擅長做飯,冰箱裡有全麥麵包,您要嗎?”
沈鷹州挑眉,什麼都沒說,自己去冰箱裡拿了麵包,放到麵包機加熱片刻拿出,坐在桌上慢條斯理吃。
小朋友跟他玩心眼,未免稚嫩。
家裡的廚房食材豐富,冰箱裡應有儘有,昨夜那碗陽春麵,沒有幾年廚藝,無法用簡單的食材做出那份鮮香。
餐廳很安靜,安靜得似乎能聽到他咀嚼和吞咽的聲音。
“沈先生,祝您用餐愉快,我回房了。”薑宜看他啃能噎死人的全麥麵包,有一些小得意。
到了晚上的時候,沈鷹州從外邊回來,晚餐時間,薑宜又端上一碗陽春麵,一臉歉意:“沈先生,我隻會做麵條。”
沈鷹州接過她遞過來的筷子:“會做麵條就很好。”
照例,把麵條和湯都吃了一個乾淨。
薑宜住了三天,做了三天的麵,她就想看看,一個養尊處優,習慣了精心製作美食的人,每晚吃重複的清湯寡麵,他能忍到幾時?
隻是她低估了沈鷹州的耐性,連著三晚,看到重複的陽春麵,他眉眼都沒有波動,和第一晚那樣,慢悠悠吃完,享受美食一般。
倒是讓薑宜有一些不忍,慢慢生出一絲愧意。第四天,天氣終於好轉,很多航班恢複運行,而前往之城的那條高鐵線也終於疏通,她可以回家了。
所以留宿莊老師家最後一晚,她決定好好表現,給沈鷹州正兒八經準備一頓晚餐。
做飯對她來說是基本的生存技能,薑文鴻常進山裡搶修,有時候一去就是一個星期不見人影,她自己照顧自己,很獨立。
沈鷹州一回家,她就跑過去遞給他一個手寫的菜單,都是她的拿手菜:“你點餐,我做。”
因為相處了幾天,不再像之前那樣陌生,薑宜和他說話也自然了很多。
沈鷹州不明所以看著她。
她解釋:“我明天就可以回家了,這幾天在這打擾你,今晚我好好做一次飯。”
他聽後,唇角漫起一抹笑意:“哦,原來之前沒有好好做?”
露餡了!薑宜跪滑得快:“手藝留到最後才是驚喜嘛。”
沈鷹州:“我請你吧,感謝小朋友這幾天的照顧。”
他把那張手寫的菜單折了一下還給她:“至於你的驚喜,我期待下一次。”
就這樣,薑宜莫名坐上他的車和他外出就餐。
他們的故事,從那一夜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