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莊群的介紹,坐在中央的二把手,包括王處長都看了眼薑宜,露臉,混臉熟,便是薑宜的目的。
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從後種種,譬如今日生。
薑宜和幾位高層打完招呼之後又親切道:“莊老師,水涼了,我給您換杯溫水。”
從旁邊路過王處長的位置時,王處長有些老乾部的做派,自帶保溫杯,薑宜剛才就看她喝過好幾口,便說:“王處長,我給您添點水吧。”
因著莊群學生的這層身份,王處長也沒有拒絕,把保溫杯遞給她。
此時論壇馬上要開始,台上的燈亮起,主持人出來正在調整麥和嘉賓的位置,會場逐漸安靜。
薑宜給莊群端完水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主動把自己當成了莊群的助理,站在第一排的角落,關切著莊群的一舉一動,像是隨時等待她的差遣。
莊群旁邊的一位高層誇讚:“你今天帶的這學生不錯,很懂事。”
莊群勉強笑著:“還行。”
角落那個位置,坐著的正是王處長。
論壇真正開始,今天主講的嘉賓是莊群還有證監的二把手,兩人在掌聲中上台,主題是對未來經濟形勢的預測,以及作為監管部門如何加強管理,會儘快出台一些新的政策等等,外行看熱鬨,內行聽門道,看似官方的場麵話,但其實透露了未來的風向標。
薑宜一邊聽,一邊留心觀察著王處長,他始終坐的筆直,一臉正派和嚴肅,在薑宜給他保溫杯裝滿水之後,連一聲謝謝都說得十分吝嗇。
薑宜是這次為了吳羨的燈具廠找上市的殼,才去查了王處長的相關資料,一查,才知道他太太曾經是她們財經大學金融院的講師,隻是薑宜上學的那四年,他太太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停薪留職了四年,對外宣稱是身體不好在治療。
大約是涉及到金融院,所以薑宜異常敏感,通過學校的舊官網找到了他太太以前的簡曆,雖然簡曆上隻是一張二寸照片,但能看出其明豔的五官,是個很漂亮的女人。
而王處長正是那一年從科長升為處長的。
薑宜幾乎不用任何懷疑,以她對莊群的做事風格,便知道這其中的不簡單,隻是她還不知,王處長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他太太又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
莊群在台上侃侃而談,三年前的金融地震對她的影響似已徹底過去,她現在依然能夠活躍於大眾的視野,能夠備受尊重,不知是因她“莊教授”的身份,還是因為她是沈鷹州母親的這個身份。
但有什麼關係?她和沈鷹州本就是一個利益團體。
論壇持續了兩個小時,中間陸續有被邀請的嘉賓上台溝通,薑宜這期間,替王處長裝了兩次水,並且主動介紹了自己兩次,王處長都無動於衷,不知是否記住了她的名字。
論壇接近尾聲,還有一位壓軸嘉賓,主持人熱情介紹道:“接下來的神秘嘉賓,也是行業的領軍人物,有請沈鷹州,沈總。”
不僅薑宜詫異,連台上的莊群都詫異,他從來不屑參加這樣的論壇,更不屑和他同台。
薑宜餘光看到王處長在沈鷹州出場時,調整了一下坐姿,比之前坐得更直了,嚴肅的表情裡隱隱透著一股寒意,薑宜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台上的沈鷹州,而沈鷹州也在同一時間目光掃過她,在她的身上定了三秒,毫無避諱,以至於王處長稍稍轉身看了眼一直站在旁邊的薑宜。
主持人問:“沈總是第一次和莊教授出席活動。”
莊群:“畢竟我們領域不同,我隻負責研究理論教書育人,鷹州是衝在第一線去實戰。”
主持人:“莊教授,那麼沈總是您最得意的學生吧?”
莊群:“應該說他是我最愛的人。”
為人師,為人母,莊群自認做得無可指摘,在這樣的場合說得自己都感動,全是發自內心,毫無煽情。
主持人:“沈總呢?莊教授是您最好的老師嗎?”
不論台上的嘉賓,還是台下受邀來參加活動的同行,在這樣莊重的場合,全是一本正經的。
唯獨台上的沈鷹州,坐在單人沙發上,大長腿交疊著,襯衣的領口敞開兩顆紐扣,露出若隱若現的喉結,說不出的閒適風流,在哪都會第一時間成為焦點。
聽到主持人的問題,他不答反問:“這個問題,請莊教授回答更合適。”輕而易舉把問題推出去。
莊群笑盈盈:“我想當然是,生活上最好的老師。”
沈鷹州不反駁,隻有薑宜看出他眼底那抹玩味的笑,帶著一絲嘲諷。
主持人難得能采訪到沈鷹州,原想繼續寒暄一些私人問題,但見沈鷹州看似閒適的狀態下,眼神看向他時的那股淩厲,主持人就知再往下問是越界了,眼前這個男人會讓他下不了台麵,所以馬上把話題引到了本次論壇的主題上,問沈鷹州對未來三年金融市場有什麼樣的預測,是好是壞?
台下坐著的許月輝陪沈鷹州之前見過惠老,知道很快就會出台各項高壓嚴苛的政策,市場必然會有很大的波動和震動,至少未來幾年,整個行業都會進入寒冬,日子不好過,許月輝猜想沈鷹州既然來這樣的論壇,也許會給同行一點提示或者暗示。
但卻聽沈鷹州很自然而坦蕩地回答:“金融業作為國家三大經濟支柱之一,我對我們金融市場永遠保持著最大的信心,不論是未來三年,還是未來三十年,它會和所有行業一樣,越來越規範,越來越往良性的方向發展。”
規範?良性發展?
場下不少和接觸過他的人便知,他說這樣的話太過於官方和假大空,因為他才是那個所謂良性發展規則的真正破壞者,他掀起的無數驚濤駭浪或者小範圍的波瀾,讓很多從業者叫苦不迭甚至傾家蕩產,而他賺得盆滿缽滿。
和他有更深層次合作過的同行,尤其是精明的,便能琢磨出他的話得反著聽,他說好,可能就是不好。
台上的沈鷹州,看著台下時,目光不時赤裸著落在薑宜的身上,讓站在角落的她,如站針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