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風雲變幻莫測,再不是憑著個人就能翻雲覆雨的時代了,最上層的決策整頓金融業,沈鷹州恰恰是典型,是標杆,他的時代終將落幕,韓旭清楚地知道,他能拿下沈鷹州和遲聿是占了東風,而非他個人能力。
薑宜神色恍惚從經偵辦公樓出來,腦海裡隻留下沈鷹州落寞離開的背影,南力開著車在門口接的她,見她臉色蒼白,雙目通紅失焦一般,心不由懸起:“見到沈總了?”
“嗯。”
“他怎麼樣?”
“意誌消沉。”她神色黯然道。。
這才是他們真正擔心的,每次律師團見完他出來都搖頭,說他沒有任何訴求,隻讓他們自己看著辦,這就像一個病人毫無求生的欲望,醫生也無計可施。沒有沈鷹州的指揮,他們都像失去了主心骨,一盤散沙。
南力問她:“送你去哪裡?”
“回明禾。”她不想一個人待著,去明禾聽許月輝罵人,熟悉的氛圍或許能讓她心情平靜一些。
車安靜地行駛著,南力見她把頭搭在玻璃窗上,茫然地看著窗外的景色,他幾度欲言又止,終究沒有問出口,她說她有辦法讓沈鷹州重拾動力,但看這樣,想必失敗而終。
薑宜覺得自己好傻,她怎麼會以為她懷孕了,能讓沈鷹州重拾動力?
顯而易見沈鷹州並不喜歡孩子,從沒有跟她提過這件事,每次情到濃時他也會小心避孕,在他的人生規劃裡根本沒有孩子這件事,或者,也沒有她。
在他轉身離開,甚至沒有回頭看她一眼時,她就知道他對她沒有那麼深情。
她胡思亂想著,腦子不受控製地一會兒批判他,把他的壞都想了一遍,恨死他了,讓她過這樣痛苦的生活;但是一會兒又想念他,想念他的種種好,想得心痛窒息。
戀愛,真讓人痛苦不堪。
車停穩之後,南力目送她上樓,正準備踩油門離開,手機忽響,是律師團隊的負責人程律師打來的電話,語氣有些高亢:“沈總約明天見麵。”
這是沈鷹州第一次主動要見律師,無疑是釋放一個很好的信號,至少他不再消極應對。
南力和律師團熬夜加班加點,把沈鷹州這麼多年涉及的所有項目再查了一遍又一遍,並且做好所有應對的措施去見他。
依然是在韓旭的監視之下見的麵,韓旭就知自己昨天犯了一個錯,不該一時心軟或者想探究沈鷹州,而安排薑宜見那一麵,經過一夜,沈鷹州的眼裡不再是之前的散漫和配合,他看向韓旭時是風起雲湧,是展翅翱翔的蒼鷹,帶著他深藏殺氣,神情如這變幻莫測的世界,讓人畏懼。
沈鷹州神色肅穆和程律師溝通了幾個小時,程律師的表情凝重,他是沈鷹州的禦用律師,負責海內外的所有案子,光是沈鷹州這一個客戶就足夠養活他律所上百號的律師,所以他對沈鷹州所有的案子了解得最清楚,他也爭取自己的權益,拒絕韓旭的監聽,這是他的權利。
在他堅持之下,韓旭隻能離開這間會見室。
程律師這才開口:“這幾年,我們所有的項目和活動是合規合法的,這點沈總可以放心。真正的問題出在前些年市場高歌猛進且較為混亂的時期,有幾家公司...。”
不必說得太明確,一點即知,要說無辜,沈鷹州並不無辜。
兩人談了將近四個小時,程律師穿著西裝的後背被汗水浸透,在遲聿提供的強有力的證據下,他能爭取的就是從輕審判,然而沈鷹州比他想的更強大也更狠絕,他要的是無罪。
程律師不知他的態度為何一夜之間有如此大的轉變,大有一種佛擋殺佛,魔來斬魔的氣勢,但這才是真正的沈鷹州。程律師把兩人交談的種種事項詳細交代給南力,讓南力照著去辦。
南力聽完,心有餘悸:“沈總真要這麼做?這麼做,無異於和行業所有人為敵。”
“沈總也無法。”程律師道。
南力有了他的安排和指揮,便有了主心骨,有了奔頭,大廈傾倒又如何?沈鷹州也能在一片廢墟之中重建起高樓大廈。
韓旭多年的工作經驗讓他無比敏銳地感覺到,事情的發展或許超出了他的把控,所以緊鑼密鼓的把所有證據提交給檢察院,但沒曾想,在還沒有正式提交,沒有正式起訴沈鷹州時,忽然一道任命下來,遠東市的經偵辦空降了一名上級,是從國家經偵局調派的一名領導下來,接手管遠東市的經偵辦。
一紙任命,把韓旭手中的所有工作都接管過去,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打得韓旭措手不及,派來的領導姓聶,往常韓旭隻有每年開會時,才可能見得上一麵,比韓旭高了好幾個級彆。
但韓旭管不了這麼多,在任命的當天,就大鬨聶局長的辦公室:“我不管你們上頭怎麼安排的,我甚至可以辭職不乾,但是沈鷹州是我跟了多年的案子,必須我負責到底。”
聶局長個子不高,清清瘦瘦的,看著也和善可親,麵對韓旭滔天的怒火,他安撫道:“我來之前就聽說過你,你在遠東辦過好幾個大案,名震全國的創展集團還有現在的南省債券,可見你能力突出,我自然是信得過你。但是沈鷹州這個案子很複雜,我們需要重新再梳理一遍才能下定論。”
這些官話,韓旭聽煩了也聽膩了,他不知道沈鷹州的手竟然能伸那麼長,伸那麼深,但這又如何?他已做好魚死網破的準備,所以說話直白且大膽,毫不留情麵:“整頓行業,肅清毒瘤,還金融市場一個可持續發展的環境,這是我們政府的決心和原則。今時不同往日,任何人想成為沈鷹州的保護傘,隻有死路一條。”
他激憤,目光灼灼看著聶局,扔出他的隊伍不眠不休幾天整理出來的證據:“這些就是證據,誰也洗白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