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染，你為什麼躲我？”

“我沒有……”

宋染下意識想否認，但她很快發現，顧遠霆的神誌好像並不清醒，他目光是發直的。

可能自己現在說的話，他都聽不進去。

說了也是白說。

“顧大哥，你喝醉了。”

顧遠霆劍眉蹙起：“我沒醉。”

果然醉了。

喝醉的人都說自己沒醉。

聽說這種時候要多順著點，越是與其反著來，鬨出的動靜就越大，她不想引起什麼誤會。

她試著把手從顧遠霆手掌中拔出來，但男人的力道太大，雖恰到好處不會令她疼痛，但掙脫出來並不容易。

她便放棄了掙紮，用輕哄的語氣說道：“顧大哥，你喝酒了肯定口渴，喝點熱水吧。”

端水的時候肯定就會把手鬆開了。

顧遠霆幽幽地看著她，他意識到，宋染並未相信他說他沒醉的話，把他當成了不講道理的醉漢。

應該是顧芸同她說了什麼。

從成年到如今，他喝酒次數不超過五次，但他的酒量比之以前好了很多，早已不是半杯就醉的酒量。

而酒後組裝積木，已成了他的習慣，能讓他安靜下來，能讓他保持頭腦清晰。

但這一點顧芸並不知道。

他此刻應該鬆開手，他覺得他好像真的有點醉了，握著她的手大腦皮層有些飄飄然起來，鼻尖都是她身上的清香，曾經令他安心入睡，也令他魂牽夢縈，現下令他開始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他向來克製，從不會沉迷於任何一樣事物，但今天他想放縱自己，讓感性超過理性一次。

顧遠霆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

宋染感受到他的力度，眉頭輕蹙，好在顧遠霆抓的不是她的左手，不然這樣的力道可能會令她中指舊傷複發。

“喝過水了。”

他忽然回應她剛才的話。

反應這麼遲鈍？

宋染不與喝醉的人一般計較，隻好繼續哄他：“顧大哥，我的手被你捏疼了，你能不能把手鬆開？”

“對不起。”

“沒關係。”

說完，宋染等著他鬆開。

低頭，手還攥著，隻是力道鬆了點。

抬頭，顧遠霆還在看她，目光透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宋染探究地盯著他的眼睛，懷疑他到底喝醉了沒有。

仔細看，又發現他的眼睛有點迷離，眼神不聚焦，醉意朦朧的樣子。

“顧大哥，你現在認得我嗎？”

她想確認地再問了一遍。

顧遠霆忽然用力拉了她一下，她沒防備，半個身子跌在桌麵上，顧遠霆的臉突然湊近，帶著壓迫性，英俊無雙的俊臉就這樣與她隻相隔了幾公分的距離。

近到能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近到能感受到他帶著淡淡酒氣的呼吸。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巡視一般，隨後勾唇一笑，俊美得仿佛月夜下的妖神，他嗓音低沉沙啞地說：“你是……小染，我不會認錯。”

宋染喉嚨滑動，艱難地吞咽口水。

下一秒，她後退回到“安全距離”，深吸了一口氣，說：“沒錯，是我，顧大哥，你要不要回房間休息，我喊李媽和小芸過來，扶你回房間好嗎？”

“我的積木還沒有拚完。”

顧遠霆說著，鬆開了宋染的手。

過猶不及的道理，他懂。

宋染的手一解放，立刻又往後退了兩步，胸口還有些劇烈的起伏，加速的心跳還沒完全回歸平靜。

她看見顧遠霆繼續拚裝他的積木玩具，這時候才注意到，這並不是普通的玩具，或者說已經不能算是玩具了，而是一個個零散的塑料零件，有的很小，隻有手指蓋大小，拚起來應該很費時間很費眼睛。

顧遠霆真的很有耐心。

但他也應該是真的喝多了，否則剛才怎麼不開燈在這裡拚呢？

想了想，她從書房退了出去，去廚房問李媽顧遠霆喝了多少。

“他們喝到一點半，馬先生吐了兩回，在沙發上躺了半個小時才叫人接走。遠霆上桌後，先生喝得少點，兩人大概都喝了八兩到一斤的樣子。”

八兩不少了，顧芸之前不是說顧遠霆喝半杯就醉嗎？看顧家的白酒杯，半杯最多也就二三兩的量吧。

他們喝的是茅台酒，五十六度，平常人喝個半斤也該醉了。

不過，顧遠霆喝醉了的話，能在酒桌上防備住馬超群嗎？

但想想剛才對方的模樣，雖然醉了，但意識還算清晰，可能還有一定的認知能力，對於顧遠霆的能力，她還是挺放心的。

“李媽，你給顧叔叔他們倆煮點解酒湯吧，我看莊阿姨快回來了，我就不留下吃飯，先回家了，我去和顧奶奶說一聲。”

“飯菜快好了，染染姐，吃完再回去吧。”

顧芸過來說道：“我爸沒什麼事，他呼嚕聲可大了，看樣子是不吃晚飯了，等我媽回來了會照顧他的。”

“你哥還吃晚飯嗎？”她隨口問了一句。

“他想吃就吃，不吃就不吃，咱們彆管他。這麼大的人了，不找對象，以後更沒人管。”

顧奶奶杵著拐杖自己走了出來。

宋染連忙過去攙扶：“顧奶奶，您能自己走了？”

她上輩子從來沒見顧奶奶站起來過。

“我之前是摔跤把骨頭摔折了，已經養了快半年了，安琴讓我平時沒事的時候多走走，不然以後就離不開輪椅了。唉，人老了，骨頭都是脆的，哪像年輕的時候，從三米高的壕溝跳下去都沒一點事。”

顧奶奶感慨完，又拍了拍宋染的手，說：“我這兩天不知道怎麼回事，總是夢見我在醫院裡連著輪椅摔下來，摔破了腦袋，滿身病氣的樣子，好似活不了幾個月。”

宋染心中一突，上輩子顧奶奶的確是因為在醫院摔跤後，身體徹底垮了，她連忙說：“您彆胡思亂想，你看您現在的身體不是好好的嗎？您可比其他和您同齡的人身子硬朗多了。”

顧奶奶笑道：“是啊，我現在好好的，那還不是多虧了你，不是你接我那一下，我可能真的頭破血流，沒幾天好活嘍！小染就是我的小福星，以後可得過來多多陪陪奶奶！”

她不是故意在宋染麵前賣慘，好讓宋染多來家裡，而是真的做了這樣的夢。

今天下午打盹兒，就夢見遠霆和小芸披麻戴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