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烙印在血脈裡的指南針!(1 / 1)

竹竿這兩天閒著沒事,他已經砍了許多根,陰乾處理好了,網也已經做好了,他推著推車和蘇桃桃一起,先將竹竿分批次送到了小木屋附近。

今天天氣很涼爽,周辰推著小推車,蘇桃桃在旁邊扶著竹竿,幫他照應著,竹竿上麵還擺著一兜龍眼,是周大嫂他弟弟來的時候帶的,準備待會乾活累了吃一些。

葉華在村裡料理著一山頭的龍眼林子,龍眼樹特點就是長的又寬又密,路感差的人進到龍眼林子裡絕對會迷路,即便是葉華也要常年帶一條狗,樹林裡涼快,有時候能碰到眼鏡蛇。

再度見到熟悉的小木屋,周辰覺得格外親切,這是他夢開始的地方啊……

蘇桃桃和周辰進屋檢查了一下,發現屋裡落了一層灰,彆的倒還好,就是角落裡有一些吃剩下的貝殼和魚骨頭,看這貝殼和魚骨頭都落了一層灰,應該是之前有人在這裡歇腳了。

蘇桃桃之前做的芭蕉葉窗戶已經徹底爛了,小姑娘剪的喜字還貼在牆上,不過位置好像變了。

“應該是掉了,有人歇腳,順手撿起來又貼上去了。”

蘇桃桃踮起腳尖摸了摸這個喜字,貼的很認真,很規整,還用小木棍釘住了。

兩人也沒有在意。

直至周辰發現木屋下一個丟棄的破木桶,裡麵塞著一個帶血的雨衣,他心裡才猛地一驚,原來那個凶徒在這裡住過幾天。

他忽然想起那天暴打王大東一頓以後,他們兄弟幾個人在這裡看到木屋有人在走動,當時他們還以為是看花眼了。

周辰額頭立馬浮現出一層細密的冷汗,還好他這段時間一直都沒回來過,不然撞上這個亡命徒該怎麼辦?

將木桶和裡麵帶血的雨衣找了一個地方丟了。

周辰心裡莫名的有些感慨。

在某個夜晚,在這裡落腳的那個凶徒,竟然會撿起掉落的喜字認真的貼上去。

聽著外麵潮起潮落,當他一個人看著這個喜字的時候,心裡又在想什麼?是否有懺悔?當然,這都不得而知了。

“我把屋裡掃掃,把吃的東西先放這裡,你回去拿舢板吧周辰哥哥。”

蘇桃桃將掃把和一些吃的東西拿下來,便開始整理起來屋子了。

“行,那我先回去了。”

家裡就有兩艘很老的舢板,舨”為通假字,通“板”。其實是一種小木船,也叫“三板”,就是用三塊板製成的簡易工具。

周父也在家裡,忙著擦拭著舢板,還將一個七星旗插在了船頭,見他回來了,便笑嗬嗬地道:“那邊收拾的怎麼樣了?”

突然在家裡閒了好幾天,周父也覺得有些不舒服,準備和周辰一起出海圍網捕魚。

“小木屋還算乾淨,桃桃在收拾了,我們倆先把舢板搞過去。”

“等我去拿浮子和鉛墜,浮子都放好久了,還是你爺爺留下來的,昨晚我又用桐油浸了一遍,今天應該能用了,浮子必須是苦楝木做的才好,刻八卦紋鎮水煞。”

聽著他爹嘴裡成天嘀嘀咕咕不離天時地利人和,周辰嘴角浮現出無奈的笑容,老輩子年紀大了信這些。

周大嫂看他們忙碌著,也笑著來搭把手,這兩天周雄掙了不少錢,她心情很高,念叨著:“春捕“烏金”,夏圍“銀雪”,過兩天就是退大潮期,阿辰,我先祝賀你們有大收獲了。”

“嗬嗬好。”

周辰笑著應下,一個和睦的家庭氛圍就是你能掙錢,我也能掙錢,大家才會都開心。

周辰眼見周父收拾的慢,他有些不放心蘇桃桃一個人在小木屋那邊,便抓了一把浮子說道:“爹,彆數了,咱們走吧。”

“哎,你這棺材子,浮子要拿36個,鉛墜要拿72個,這叫上合天罡,下合地煞,你這孩子,起開起開!”

周父瞪他一眼,將浮子和鉛墜數清楚,這才放心的將其放好,周辰隻能撓撓腳後跟,由他爹忙了。

“乙炔燈拿了嗎?拿三個,晚上插網中間,到時候我們兩個繞網航行,把魚都趕過去。”

“不說我都忘了。”

周辰去拿新買的幾個乙炔燈。

“天天往東往西的,這麼大的人了,還不讓我省點心。”

周父拍了周辰一巴掌。

他們兩個人折返了一趟,才將兩個舢板費力的用推車推過去,好在周辰這會力氣夠大,不然拉過去真要夠嗆。

等到了海邊,已經是下午了,正好是退潮的時間,於是周辰和周父一起抱著竹竿棍,在海灘上一邊拿鐵鍬挖坑,一邊將竹竿棍插進去,要插一個大圓形。

因為海水衝力大,竹竿要插進去好長才能確保不會倒,在海水裡挖坑可給周辰累夠嗆了。

比在工地上挖地基還累,好在太陽已經沒有那麼曬了,不然兩個人肯定會被曬的半死。

這一挖就是一下午,幾十根竹竿棍全都插了進去,潮水也漲上來了,兩個人在木屋裡休息,喝了點水,吃了點龍眼便回家了。

今天是沒時間布網了。

等到第二天,淩晨四五點,周辰便帶著他爹早早的來布網,周父還帶了三色粿,分彆是紅龜粿、白米粿、青草粿,放在船頭。

淩晨的海麵有些發冷,浮著一層霧。

隻見周父拿出火柴,點燃黃紙,虔誠的喊道:“天清清,海明明,七星引路網不空,龍王送魚入甕中!”

祭海完畢,周父又舀一瓢海水淋濕漁網,這一個步驟叫稱“喂網娘”,希望漁網能多多捕魚。

“彆嫌棄我煩,這是你爺爺傳授給我的經驗,你好好學,將來以後,你傳給你兒子,隻有這樣,老祖宗留下的東西才不會斷了傳承。”

“嗯好。”

周辰原本覺得有些繁瑣不耐煩,但看著周父虔誠的做著這一切,又語重心長的和他說了這麼多,心裡莫名的泛起了一種說出來的情緒,他下意識的便坐直了身子,認真地學了起來。

“來,我教你,要手腕發勁,撒的均勻,當初你爺爺啊,就是這麼教我的。”

周父將水瓢遞給周辰,順勢握著他的手,帶著他先撒了第一遍的水。

“慢一點,要澆透。”

周辰感覺到周父枯瘦的指節扣住自己的腕骨,帶來的力量感,他想起八歲那年被抱上船的時候,他爹的手也這樣托著他的屁股。

海浪陣陣,曾經和他一般年輕的周父,也這樣懵懂的跟在老爺子身後,看老爺子虔誠的祭海,也許那時的周父也和現在的自己一樣,接過海瓢時,莫名的覺得接過的不是海瓢,帶著他撒的不是水,而是同一道身影在歲月裡的三重疊印。

也許等他的兒子跪在這塊船板時,潑出的水花裡會凝著四代人的血脈印記。

周辰忽然在想,也許周父沒有那麼封建迷信,可能他在做這些儀式的時候,會想起來自己的父親吧?

在這片養育他們代代漁民的大海上,祖祖輩輩做著相同的祭海儀式,代代的人隨著潮起潮落消失不見,有些永恒不變的烙在血脈裡的“指南針”卻代代的傳承了下來。

周辰終於懂得這些儀式不是求魚滿艙,而是讓每個浪頭打來時,都能聽見祖先在龍骨裡的回聲。

周辰想著,等他學會了,教給自己的兒子,等他哪天老去了,他兒子也許會通過這樣祭海的儀式,想起來他。

霧散了,朝陽把父子倆的影子投在艙板上。

周辰看著那道年輕影子覆住蒼老的那道佝僂的身影,以後也會有影子覆蓋住他。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