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間,一個穿著和服的年輕女子端著茶點進來。
何忠良注意到她手腕上有一道新鮮的傷痕。
“這是小女綾子。”中村健介紹道,語氣突然冷淡。
何忠良禮貌地點頭致意,卻在心中記下這個細節。
根據情報,中村綾子因反對父親的工作曾與其多次發生衝突。
“父親,母親讓我問您,今晚...”綾子用日語說道,聲音輕柔卻帶著倔強。
“沒看見我在招待客人嗎?”中村健板著臉厲聲打斷,“出去!”
綾子低頭退出,何忠良假裝專注於茶具,實則將父女間的緊張關係儘收眼底。
一周後的一個雨夜,何忠良接到老江緊急傳來的暗號。
他借口查看新到貨物,匆匆趕往位於黃台路的一處倉庫。
老江臉色慘白,“前天有個自稱茶葉商的人問了很多關於您背景的事...”
何忠良眼神一凜。中村健在調查他,這正是他早想到的。
“嗯,知道了,最近生意怎麼樣?”
……
回到位於觀象一路的寓所,窗外雨勢漸大,何忠良站在窗前,望著被雨水模糊的街燈。
明天中村健邀請他去參觀海軍基地,這既是機會,也可能是陷阱。
日本海軍青島基地戒備森嚴,何忠良跟隨中村健穿過層層哨卡,臉上保持著適當的驚歎表情。
“沈君對軍事也感興趣?”中村健突然問道。
“實業救國,軍事護國。”何忠良引用了一句在日本僑民中流行的話,“看到皇軍如此精良的裝備,實在令人安心。”
中村健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推開一扇鐵門:“請進。”
房間中央綁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何忠良瞬間認出是軍統青島站的聯絡員王誌強。
他的麵部肌肉紋絲不動。
“這是昨晚抓到的重慶分子。”中村健冷冷地說,“沈君,殺了他。”
何忠良看著遞到眼前的南部式手槍,瞬間明白這是對他忠誠度的終極測試。
拒絕意味著暴露,開槍則意味著徹底背叛自己的信仰。
時間仿佛凝固。
何忠良接過手槍,緩步走向奄奄一息的王誌強。
王誌強抬起頭,腫脹的眼睛中閃過一絲認出同僚的震驚。
“為了天皇陛下。”何忠良用日語說道,舉槍瞄準。
槍聲在密閉空間中格外刺耳。王誌強的身體猛地一顫,然後癱軟下去。
何忠良的手穩如磐石,眼神平靜得可怕。
“好槍法。”中村健拍拍他的肩膀,“歡迎加入我們的‘櫻花小組'。”
何忠良謙遜地低頭,掩飾眼中的得意。
王誌強是何忠良親自選中的人,如果要犧牲一個人換取信任,無疑就是這個王誌強,因為他死有餘辜。
現在,這場戲可以繼續演下去了。
第二天清晨,何忠良又變回了那個彬彬有禮的親日商人,隻是眼底深處多了一絲無法消磨的寒意。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刺入何忠良的寓所,他揉了揉太陽穴,宿醉帶來的鈍痛仍未消退。
桌上的南部式手槍在晨光中泛著冷光,提醒著他昨日的血腥抉擇。
王誌強...何忠良低聲念著這個名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槍管。
這是他昨日唯一能想到的折中方案。
門外傳來三下規律的敲門聲,接著是兩下,這是櫻花小組的聯絡暗號。
何忠良迅速收起手槍,整理好衣領,“請進。”
一個穿著海軍製服的年輕軍官推門而入,麵無表情地遞上一份文件,“中村課長命令您今日十點前往櫻花總部報到。這是通行證。”
何忠良接過文件,注意到年輕軍官左手小指上的櫻花紋身,這是小組核心成員的標誌。
“多謝。”他微微頷首,“請問總部地址是...”
“通行證上有。”軍官冷冷打斷,轉身離去。
何忠良展開文件,裡麵是一張印有櫻花圖案的卡片,背麵用隱形墨水寫著地址:江蘇路17號地下室。
他嘴角微揚,這種初級加密手段在軍統訓練中連入門都算不上。
江蘇路17號表麵是一棟普通的日式住宅,何忠良出示通行證後,被引入一間隱蔽的地下室。
房間中央擺著一張長桌,六名身著便裝的男子已經就座。中村健站在主位,身旁的黑板上寫滿了中文密碼符號。
“諸位,這位是沈墨君,我們的新成員。”中村健介紹道,“他在昨天的測試中表現出色。”
何忠良向眾人鞠躬,敏銳地注意到其中兩人眼中閃過的懷疑,於是暗自記下這兩人的相貌特征。
“今天我們的任務是破譯截獲的重慶分子通訊。”中村健指向黑板,“這些‘晝語'密碼已經困擾我們兩周了。”
何忠良走近觀察,心臟猛地一跳——這正是軍統青島站使用的二級密碼,居然暴露了。
他必須在不暴露自己懂密碼的前提下提供錯誤引導。
“這種符號排列...”何忠良故作沉思,“我在橫濱見過類似的商業密碼,可能是基於閩南語發音轉換。”
中村健眼睛一亮:“沈君懂閩南語?”
“我兒時的保姆是廈門人。”何忠良微笑,“如果允許,我可以嘗試破譯。”
得到首肯後,何忠良故意將幾個關鍵符號錯譯。當他把進攻翻譯成撤退,火車站譯作碼頭時,明顯感覺到中村健的失望。
“看來不是同一種係統。”何忠良遺憾地搖頭,隨即指向一個無關緊要的標記,“不過這個符號...倒像是表示時間的變體。”
這個小小的發現足以讓他在小組中站穩腳跟。
會議結束後,中村健單獨留下何忠良。
“沈君,今晚海軍醫院有個重慶分子重傷不治。”中村健意味深長地說,“就是昨天那個。”
何忠良麵不改色,“可惜沒能從他口中挖出更多情報。”
“確實可惜。”中村健從抽屜取出一份文件,“這是你作為櫻花小組成員的第一個任務:監視德國領事館的無線電專家舒爾茨。我們懷疑他向重慶提供設備。”
何忠良接過文件,心中暗喜:這正是一個既能獲取情報又能轉移注意力的完美任務。
玩兒就玩兒個大的!僅僅刺殺機關長,可不是他唯一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