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最後的神明(4)(1 / 1)

該怎麼辦?自然是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承恩帝少見的迷茫了一瞬,神怎麼可能會不降臨呢?你瞧,哪怕時隔多年未曾有神跡,但如今三年大旱,神明不也是眷顧著凡人的嗎?

該怎麼辦,自然是等著神明的援助。

畢竟人力不可勝天,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除了等待神的援助,他們難道能夠對抗上天的心意嗎?

但嘴上承恩帝還是連連告罪:“神明教訓的是,我定當引以為戒。”

他姿態放的很低,“我立刻會去冊立沈絡為太子,迎奉神意。”

這句話便是試探了,想看看裴餘之到底是怎樣安排的,提前做好準備。

裴餘之看了他一眼,承恩帝自小聰穎過人,深諳平衡之道,對朝中貪汙腐敗,沆瀣一氣的風氣心知肚明,然隻知放縱。

甚至從中斂財,供自己享樂。

這種行徑,非庸君可概括,甚至可稱昏君。

但沈絡的確太小了,甚至在此之前從未接觸過朝政,也沒有受到過係統教育。

留著這個皇帝做過渡也好。

思及此,裴餘之便也點頭表示認可。

但該敲打該威脅的還是要有的,裴餘之敲了敲桌麵。

“若非意外,大安國朝氣運將止於你這一代。”

這一句話,嚇得承恩帝一激靈,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成為亡國之君。

臣下貪汙歸貪汙,他自己斂財歸斂財,但什麼該動什麼不該動他是很清楚的。

便是起義,那也是不堪忍受某些人壓迫,到時候他依著民意殺幾個貪官也就能擺平。

再對起義地稍加寬鬆,施些恩惠,他依舊是明君,不過是被些是奸佞蒙了眼,一時不查也是有的。

他自認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就算亡國也不可能亡在他這一代。

“凡間之事,自瞞不過吾等之眼。”

裴餘之輕慢的,一點點的擊碎著帝王的心理防線。

“汝等皆為天道生靈,在吾等眼中無任何差彆,百姓為生靈,皇室亦不過為普通一員。”

“如今皇室恣睢,卻使眾多百姓歸於輪回,不予教化反倒施行愚民政策,借以神之名義強化皇權。”

神明風輕雲淡的笑了笑,語氣溫和,“你可知罪?”

承恩帝額間已有細密的汗珠滲出,強大的威壓叫他不敢生出任何異心,同時心中惴惴不安,萬萬沒想到,凡間之事竟無法瞞過神明之眼。

同時心中苦澀,無論是九五之尊的帝王還是下賤的平民,在神明眼中,竟都如出一轍嗎?

的確,近些年,雖然再無神跡降落,但皇室早已成了神的代表,用神權來加強皇權,愚昧百姓,讓百姓不得反抗,都是他們的傑作。

承恩帝不敢辯駁,隻得離席請罪。

人間天子誠惶誠恐的繼續告罪,“...知罪,望神明寬恕。”

裴餘之靜靜地看著他,並未立刻讓他起身,依舊慢悠悠的開口:“然做錯事便隻知告罪?”

“神明息怒,朝中奸臣庸臣無用之臣我定然嚴加整頓,地方有才之士,能臣乾吏立刻召回中央,重塑朝堂清明。”

聞言,裴餘之滿意地頷首,微笑著讓承恩帝起身。

“如此也好,吾希望沈絡繼位前,你能留給他一個弊絕風清的安定社會,我相信你可以。”

承恩帝內心更加苦澀,這真真是典型的上位者,慣是會一步步緊逼,然後打個巴掌給個甜棗的。

瞧瞧,才是吾怎麼怎麼,畫風一轉又謙遜的稱起了我。

到底是誰說的神明不通俗物?這馭下之術簡直和他如出一轍。

前朝戰戰兢兢的眾臣終是等到了他們的君主。

承恩帝冷著一張臉,一甩衣袖,坐上了龍椅。

他俯視著朝下眾人,危險的視線遊移不定,從每個人身上劃過。

誰也無法看透這位高深莫測的帝王心中是何想法。

隻得紛紛提著一顆心。

承恩帝正在心裡琢磨拿誰開刀。

論貪汙,戶部尚書貪的最多,殺了,可惜了,滿朝也屬他孝敬的最多。

李侍郎,他最不懂事,賑災和軍餉也敢貪,隻是他的嫡女確實貌美,也可惜了,留不得,正是需要替罪羊的時候。

丞相...丞相沒貪汙,但兒子跋扈,手上沾了不少人命,罷了,兒子賜死,教子無方,革職處理。

大理寺卿,沒少誤判案情收受賄賂,也殺了。

工部侍郎...流放。

幾位親王...抄家流放。

越琢磨,承恩帝心中越生氣,看這滿朝文武,竟無一人忠良。

都該死

他習慣性的忘記了這都是他放縱的結果,隻覺得這讓他顏麵儘失。

誰來填補空缺

皇帝擰起眉毛。

陸逢秋有宰相之才,可用,魏梓剛正,可補大理寺卿一職,韓經緯廉潔奉公精通數術之道,可補戶部尚書一職

總歸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大安又不是沒人,至於那些小官小吏,加開恩科找些進士補足就是。

規整一番,承恩帝無心立刻頒布旨意,也沒對群臣多做安撫。

想到要把貶出京都的人重召回來,承恩帝就有些心梗,都是些和他對著乾的人。

直接意興闌珊的宣布退朝,留下麵麵相覷的群臣,卻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有些對帝心頗有研究的臣子心驚肉跳,迅速思索對策,如何才能保全自己。

更多靠著賄賂拍馬屁逢迎上意的臣子開始不知所措。

很快一道道旨意從養心殿傳出去。

該抄家的抄家,該流放的流放,該賜死的賜死,一時之間,京都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朝堂上的風雲變幻,與百姓自不相乾。

他們隻是聽說神明暫居皇宮,又看著一個個貪官汙吏被斬首示眾,心中自是無限歡喜,對神明感恩戴德,信仰之心越發虔誠。

那些個被皇帝以曆練之名貶去各地方的官員也紛紛被召還回京。

他們留任的地方又是送萬民傘又是萬民請願,希望他們能留下。

但即使是忠臣良將,聽聞有神明坐鎮,皇帝有整肅朝堂之意也是分外歡喜,迫不及待收拾行囊返京。

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

他們處江湖之遠已有些年,雖對今上頗有微詞,但依舊懷揣著一股憂國憂民之心。

他們自身有才乾,但偏居一隅沒有施展才華的舞台,隻有居廟堂,掌握更多權力,才可以更大程度上幫助萬民。

一路上吟詩作賦,一掃之前壯誌難酬的憤懣之情,充斥著即將施展抱負的昂揚向上。

沈絡已經被冊立為了太子,他天生人皇的命數早已被傳了出去,無法忍受官場黑暗的歸隱賢士競相出山,毛遂自薦,想要成為太子的老師。

皇宮,淩天殿。

裴餘之肩頭站著一隻火色小鳥,正是那天出現的巨大鳥獸,也叫小雀。

如今變成常鳥模樣,當真是精致又可愛。

裴餘之坐在上首,沈絡恭敬的坐在下首。

不過短短半月,沈絡整個人的氣色便提了不知多少,雖說身量沒有躥高,但麵色已經紅潤起來,穿著量身定製的太子朝服,氣質沉靜,既有少年人的軒昂又有成人的穩重。

倒也可稱一句翩翩少年郎,畢竟是氣運子,本身容貌是極好的。

他才十二,便已經被允許上朝參政,雖然如今朝堂上重臣幾乎沒有,也無甚大事,但也正好讓他適應。

等到被召的諸臣回來,朝堂便也能稱一句煥然一新。

沈絡和他父皇一樣聰慧,在處理朝政上尤有甚之,讓裴餘之在私下裡感歎,不愧是氣運子。

“尊上,絡有一事不明。”

沈絡開口問道:“關於蜀州的水利建設...”

裴餘之拓印了一份小冊子,揮揮手,小冊子便飛到了沈絡麵前。

“自己研究。”

裴餘之這麼多年來也沒教過人,便是他自己從前,也是被丟幾本功法自行琢磨。

意識到方才語氣態度有些生硬,裴餘之又補了一句,“靜下心,認真研讀,答案自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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