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簡單任務(1 / 1)

鹿津港西北方二十餘裡處,有一個大村子,名曰鬆山莊。

這村子依山而建,臨河墾田,有人口五百餘戶兩千多人,並築有莊牆、箭樓等防禦設施,乃是附近一帶首屈一指的大村落,一般盜匪都不敢打他們的主意。

但在彎津軍這種職業化軍隊麵前當然不值一提。

特彆是北畠家已經被迫收縮至濃津一帶籠城,這裡實際已經被放棄了,彎津軍一到他們就自動開門請降,連反抗的想法都沒有,非常老實。

鍋太郎一行人抵達鬆山莊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個寧靜祥和的村落,所有村民都被勒令待在家中,緊閉門戶,不得肆意走動,就連高聲呼喊也不被允許。

簡而言之,這裡被戒嚴了。

鍋太郎隨意看了一眼,便向衛兵出示了證件,很快便見到了駐守部隊的旗隊長。

戒嚴不能持久,終究是要由民政體係接手的,鍋太郎這些人就是來接手鬆山莊管理工作的,以便將野戰部隊解放出來。

雙方很快完成了交接,這支小部隊可以拔營繼續向前了,但那名年輕的旗隊長瞧了瞧鍋太郎這一行隻有二十餘人,裡麵還有兩名女性,又客氣地詢問了一聲:“南組長(鍋太郎給自己起的姓氏),需要我讓一兩支小旗再留兩天嗎?”

“不必,我們應付得來。”鍋太郎拍了拍短柄鐵炮和身上的胴丸,笑著婉拒了。

旗隊長點點頭,也沒再說什麼,很快傳令出發,這支百人旗隊把東西裝上“車堡”,趕著挽馬,唱著軍歌,就追大部隊去了。

鍋太郎站在路邊送他們,看著這支旗隊離開,有點懷念自己當初的軍營生活了——當初在軍營裡整天關著的時候是挺無聊的,有段時間都天天掰著指頭算自己多久才能轉業退伍,但離開後卻十分想念那種單純、充實又規律的生活。

而且,現在的彎津軍已經和他當初那會兒大不一樣了,全都是二十歲左右的棒小夥兒,不像當初他們年齡不一,高矮胖瘦都有,好多都是歪瓜劣棗。

這會兒的彎津軍,僅從兵源上來說,就比他們當初強好幾倍。

他站在村口懷念了一會兒,就轉頭對下屬們說道:“該輪到我們乾活了,把糧食卸車,準備分口糧!”

他們這一行人也不是空著手來的,帶了一批豆子、蕎麥、芋頭等難以長久儲存的雜糧,而災荒期間,沒什麼比一鬥糧更能安定人心了,隻要這些村民配合,就可以陸陸續續領到能堅持到明年春耕的口糧,免得他們造反——這裡還沒有發生“一揆”,不是不想,僅就是之前北畠家的大軍就在附近,這些村民不敢罷了。

而且,正因為北畠家的數千人在附近駐紮過,這裡比很多村落更缺口糧,大部分糧食都被北畠家強行搜刮走了。

鍋太郎的下屬們紛紛領命而去,鍋太郎則在村莊裡開始隨意漫步。

鬆山莊內還是很安靜,沒有任何人露麵,但鍋太郎轉業後好歹也有好幾年的“農村工作經驗”了,還是能發現有不少人在“偷窺”他,甚至能感覺出目光中的仇恨、迷茫和恐懼。

仇恨,是恨他這個“武士”——他穿著甲,配著刀,背著鐵炮,衣著也算光鮮,看起來像個武士;

迷茫,是這些村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甚至有不少人現在都沒搞清他是什麼人——這些村民有些人一輩子都不會離開村子的,八成連彎津的名字都沒聽過;

恐懼,是擔心他這個“新武士老爺”大搶特搶,畢竟他們在某種意義上是“戰敗者”,而勝利者搶劫戰敗者在這時代是理所應當的,不搶的才是腦子有問題。

當然,這些目光也有可能是鍋太郎腦補出來的,但他本身就是村民出身,轉業後被分到了南部城,又被分配負責鄉村工作好幾年,參與了分田、征收農稅等一係列工作,一直在和各種各樣的村民打交道,非常了解他們,相信這些村民目前就在想這些。

所以,對這些目光他也不在意,完全有信心解決這些問題,取得這些村民的認同,畢竟彎津有現成的辦法可以套用。

而正是因為他有這些經驗,才把他以及數百名基層官員調了過來,以儘快穩定彎津軍的後方。

嗯,知多半島當初也有大量這樣的村子,在彎津強行把武士豪族驅逐後,原野也是帶人一點一點把這些村子啃下來的,不停調整政策,積累了大量的經驗,甚至目前鬆山莊的情況都和當初原野等人麵對的情況十分相象——一個是鬨風災、旱災和水災,一個是鬨蟲災,都是缺口糧,完全可以套模版,而且都可以套很成熟的模版了。

鍋太郎在鬆山莊裡大概轉了一圈,多少對這裡的情況有點數了,感覺自己的任務相當輕鬆,最起碼這裡不是那種洗腦很嚴重的村落——那種村落最難搞,當初在知多半島上彎津搗毀神社、寺廟時也遭到過被洗腦村民的武力反抗,最後不得不把村子整個打散,強行分彆安置,才把那股邪火壓下去,搞得相當麻煩。

好在鬆山莊不是,神明信徒肯定有,但看起來信什麼的都有,擰不到一起去,發不了大瘋。

彎津政府,或者說原野還是很重視農村工作的,畢竟曰本中古世代是個標準且純粹的農業社會,農夫才是社會生產主力,不把農夫們安置好了,社會根本穩定不起來,也就談不到發展工商。

第一產業搞不好,就彆提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了,原野好歹也上過大學,這點逼數還是有的,而且身為一名穿越者,更是可以大搞“拿來主義”,把現代現成的經驗直接改一改搬過來,想不成功都難。

他也隻能搬,農村工作不好做的,什麼奇葩事都能遇到,根本不是靠一個人的智慧能搞定的事。

原野直接就從近現代的南、蘇等國抄了作業,怎麼減少年貢,怎麼分直營田,怎麼辦國營農場,怎麼收取農稅,怎麼防止偷懶耍滑,怎麼防止政策被有心人利用,統統照搬,還是抄的最終成熟版本,中間的彎路直接省掉了。

在曆史上,減了租稅分了田地卻收不到糧,或是稅收被普遍認為不公平激起反抗,或是稅慢慢又集中到少數人身上,或是開始養懶人,這些事都出過的,而怎麼解決這些看起來不起眼,實則能要人命的問題,真的需要無數人的靈光一閃,真的很不容易。

這些到了現代已經很少有人去了解,原野也是遇到實際問題很撓頭,拚命回憶又慢慢實驗才搞定的,還順便帶出了鍋太郎這麼一大批基層乾部。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鍋太郎這幫人和彎津軍一樣,都是彎津的重要支柱,哪怕他們看起來不起眼,日常都注意不到他們,但他們其實才是彎津最寶貴的財富。

現在,就到了財富兌現的時候了。

鬆山莊很快響起了鐘聲,再加上“工作組”沿路叫喊,村民們很快猶豫著離開家門,集中到村口的空地上。

人群很不安,女性特彆是年輕女性明顯偏少,就算出來的也個個灰頭土臉,恨不得抹一臉鍋灰。鍋太郎也不在意,站在土台子上先做了簡單的自我介紹,然後直接道:“各位鄉民,請不必擔心,這次召集大家我隻說三件事。

第一,各位以後就是彎津人了。

第二,為方便以後工作,要給大家登錄戶籍,然後憑借戶籍,每人每月可以領一鬥二合口糧,小孩減半。當然,這點口糧肯定是不夠吃的,但大家也不用擔心,冬季正好整修水利,前線也需要運糧修壘,隻要肯賣力氣,我保證能吃上飽飯……這方麵的事我們回頭再細說。

第三,關於北畠家長期以來霸占的土地,也會依照戶籍重新分配給大家使用,具體規則……”

鍋太郎也不管鬆山莊的村民們同不同意就強行把他們國籍給改了,還打算把這些村民組織起來當運輸隊和民夫,算是以工代賑,畢竟從知多半島上運技術工人也就算了,單純運勞動力過來太蠢了,不如用糧食交換劃算——關東、東北一帶今年糧食豐收,彎津可以用工商業產品交換雜糧直接運過來,省時又省力。

而分土地更是順理成章,鍋太郎這二十幾個人又能種幾町地?地肯定是要分下去的,彎津隻要稅糧就夠了,哪怕需要更多糧食也會用彆的方法,比如用工商業產品從農夫手裡交換,完全不必強搶。

但鍋太郎還沒說完,鬆山莊的村民們就炸了,驚訝聲、議論聲、後麵聽不清的人的詢問聲連成一片,哪怕沒人敢大聲喧嘩,但一千幾百人加在一起的聲音,還是把鍋太郎的聲音完全掩蓋了,就算鍋太郎手持一個鐵皮大喇叭能擴音,還是乾不過這麼多人,隻能停下話又開始叫喚“安靜一下!安靜一下!”

不過這些村民毫無紀律性可言,鍋太郎叫了也白叫,最後還是幾名老者、壯漢出麵幫著一起叫才勉強把這股騷動壓了下去,但眾人還是一臉不可置信——武士會給庶民發口糧,服勞役還給糧食,還要把直營田分給庶民耕種,這種事沒聽說過啊,裡麵是不是有陰謀?

村裡的幾名“頭麵人物”也不敢信,之前他們以為鍋太郎這些人是打算再收一遍年貢的,結果竟然說出了這種匪夷所思的話……

其中一名老者猶豫了一下,看鍋太郎雖然全副武裝,但剛才村民們吵鬨都沒拔刀砍人,性格似乎很仁厚的樣子,便大著膽子問道:“大人,您真要給我們糧食?利息……要幾分?”

第一條他不關心,當彎津人也罷,直津人也好,他無所謂,反正他以前都不知道自己是哪國人,但對方願意給口糧這可是救了命了,畢竟村裡真沒幾粒糧食了。

但他懷疑對方是想搞一種新型借貸,以便來年收更多的稻米。

要是利息太高的話,明年還不起他們還是一樣要死。

村民們也安靜下來,就盯著鍋太郎目不轉睛地看,而鍋太郎直接道:“這是基本口糧,沒有利息,也無需償還。”

“那……大人需要我們做什麼呢?”

“隻需要登記就可以了。”鍋太郎知道和這些鄉民說話不能太複雜,大聲道,“隻要承認你是彎津人,並遵守彎津法律法規,就可以領取基本口糧——不餓死彎津人是彎津政府的責任,是野原殿下的指示,這方麵你們不用擔心!”

頓了頓,他又趕緊補了一句,“當然,要吃飽的話,還是要乾活的!現在你們是特殊情況,所以才有基本口糧。”

村民們沒意見,吃飯乾活,天經地義,他們彆的沒有,力氣還是有一把的,馬上又有人叫道:“那莊外的水田也要佃給我們嗎?”

“沒錯!”鍋太郎馬上道,“會按照每戶壯丁數量,公平的租給大家耕種。”

村民們“轟”的一聲,又忍不住開始交頭接耳,河邊的可是上等田啊,以前產的稻米北畠可是要全額拿走的,減產了還要全村補齊。

有個老頭倒很精明,想了想,小心試探道:“大人,年貢要交多少?”

村民們瞬間又安靜下來,要是年貢太多的話,比如一町田不止要“六公四民”還要再搭上幾根大木頭、幾捆竹子桑麻,或是要再承擔更高額的“馬借錢”“兵糧米”“更田錢”之類,那佃了和沒佃一個鳥樣。

鍋太郎馬上拿著大喇叭笑道:“這問題說起來就複雜了,大家耐心聽我解釋。彎津現在已經不征收年貢了,不止將要分給大家耕種的田地,以前大家的佃田也不需要再交年貢,但農稅還是要繳納的……隻需要交糧食就行了,彆的亂七八糟的都不用交了。”

“那要交多少糧食?”有人躲在人堆裡高喊,還是很不放心的樣子。

收農稅可是個超級技術活兒,每家每戶勞動力情況不同,每年年景也不同,今年豐收明年顆粒無收也實屬正常,搞什麼“五公五民”一個不小心就會造成農戶破產,背上一身爛債子孫三代無法翻身。

比如,今年遇災,收成農戶剛好夠吃,你來“五公五民”一下,拿走一半收成,甚至這個“五分”還是要按好年景的定額來算,農戶也就隻好去吃野菜了,野菜也不夠吃,也就隻能和你拚了。

又或者會出現有人偷藏瞞報,甚至整村串通了偷藏產量,儘量少交不交的情況,而政府又沒那麼多人力精力一塊田一塊田的瞧一瞧產量到底有多少,直接就虧了。

所以,這時代要想製訂一個讓所有人都服氣的、且能保證農戶不會破產、政府也不吃虧的農稅標準很困難,好在原野抄作業已經在實踐中把這問題解決了,到現在為止,彎津還沒有哪個村子揭竿而起,要把他掛在路燈上。

相反,農戶們已經漸漸有了積蓄,可以反哺工商業發展了。

鍋太郎馬上就開始推行彎津的政策:“要交多少糧食這個問題好,目前我們采取的是浮動農稅,按規定留足口糧後起征,征收標準按照國營農場和模範戶的產量的15%來計算,按勞動力不同依次上浮……”

這問題說起來非常複雜,鍋太郎還需要向村民們說明什麼是“國營農場”“模範戶”,以及解釋為什麼要搞得這麼複雜,一時說得口乾舌燥。

村民們卻聽得很認真,他們隻是沒知識沒見識,不是傻,基本的好壞還是能分清的,哪怕有人忍不住想和身邊的人討論一下也會被馬上製止,而聽到鍋太郎舉例知多半島上的農稅情況後,才有人忍不住驚呼:才交這麼一點嗎?

條件太好,村民們聽完後神往不已卻又半信半疑,感覺就這條件,回頭彎津組織他們一起去打濃津城也可以拚一把了,但彎津人好像又沒那個意思,感覺就是想讓他們好好活著,好好種地就行了。

總之,這事兒很怪,就算把全村美女都獻給那個所謂的“野原殿下”,也該拿不到這麼好的條件才對。

鍋太郎也沒再說更多,這種事說多了沒用,還是要看怎麼乾,慢慢來吧!

他直接拿著大喇叭開始吩咐村民們排隊辦戶籍,辦一家發一家的口糧,也不用他再催再找,藏在家裡的村民們全出來了,乖乖開始排隊。

等折騰了大半天,好歹把這些伊勢人改籍成了彎津人,鍋太郎更是直接開始發號施令:“好了,冬天沒事,正好咱們的村子像個豬圈一樣,又臟又亂,現在開始大掃除,先把垃圾雜物全鏟出去!”

鬆山莊的村民們看看剛發到手的蕎麥豆子,完全沒意見,開始任由“工作組”編隊,分頭去乾活。

鍋太郎抹了一把汗,默默點頭。

簡單任務,這村子輕鬆就拿下了,以後這村子就是彎津體係裡的一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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