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叫聲卡在喉嚨裡,小玉眼睜睜看著那具美人身體消失殆儘,濃烈的血腥味混著一股奇異的焦糊氣灌入鼻腔。
她雙腿發軟,整個人僵住一動不敢動,連推開男人手臂的力氣都沒有。
銷魂窟眨眼之間陰風四起,慘烈的廝殺密密麻麻充斥視野。
忽然,一股刺骨寒意順著脊梁竄上後頸。
小玉心有所感,下意識抬頭。
視線越過男人寬闊的肩膀,看到背後拔地而起的巨大陰影,足有三層樓高,活物般扭曲蠕動。
“你……”
她猛地攥住男人的衣袖,“你背後!”
幽幽血光在整座寬闊繁複的花樓鋪展開來。
台下廝殺的魔物還來不及驚叫,便已動彈不得,一縷縷魔氣與生機從麵上七竅中流瀉而出,那些魔物慌忙伸手遮掩,卻怎麼也捂不住,儘數被翻湧的猩紅之物吸走吞噬。
看不出形狀的東西在頭頂扭曲盤旋,小玉怔怔地仰頭望著那團陰影,渾身緊繃蜷縮起來。
她原本盤算著穿過大堂之後就彆把這人甩開獨自跑路,現在逃跑的念頭早已煙消雲散。
極強的壓迫感沉沉壓下。
她的手指脫力般發顫,勉強攥住他的衣袖,連這點力氣都快要維持不住。
血光自上而下緩慢籠罩下來,滾滾濃重的黑煙狠厲至極,利刃一般朝著他們劈下。
寒光閃過,小玉渾身一顫,隻見男人一手扣著她的腰肢,另一手向後淩空一握,徒手捏碎了什麼無形之物。
下一刻,火焰般的黑煙在他頭頂崩散,化作無數灰燼般的碎屑簌簌落下。
整座小樓突然發出活物般的痛吟,木質結構扭曲變形,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
幾層雕花高台轟然坍塌,碎木飛濺間,露出後麵密密麻麻堆積如山的骸骨。
萬骸關,又被叫做百鬼之門。
這是魔域西境最陰邪的魔窟之一,方圓百裡骸骨堆積,鬼洞魔穴數不勝數。
而眼前這個從骸骨堆中緩緩站起的龐然大物,正是盤踞在此的最大魔物。它的身軀由無數骸骨拚湊而成,每個肢節都湧動著粘稠的黑霧,鑲嵌著奇形怪狀的東西。
小玉巨物恐懼症和密集恐懼症一同爆發,腦海中暈暈晃晃,表麵安靜如雞。
這是她該來的地方嗎?
“怕什麼。”
低沉平和的嗓音在耳邊沉沉蕩開。
一隻冰冷的手,撫上小玉的臉頰。
指節修長蒼白,緩緩劃過的冰冷觸感激起一片細小的戰栗。
小玉渾身僵直,每一寸肌膚都在恐懼中變得異常敏感。她能清晰感受到他修長的手指沿著自己的麵部輪廓遊走,先是輕輕摸過弧度平緩的眉骨,繼而撫過輕顫的眼睫,最後停留在微微發抖的唇瓣上。
他突然加了一點點力道,碾過她柔軟的唇珠。
小玉呼吸一滯,恍惚間看見他露出探究的神色,像是對這種觸感感覺到好奇。
“凡人稚子。”他放緩了聲音,語調優美卻十分陰森,“你平日都要吃什麼?”
啊?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小玉被他摸得毛骨悚然,像被捏住後脖頸的貓,渾身僵直打顫。
她這邊緊張的連呼吸都要停了,而他似乎在好奇該喂她什麼才好。
燈火輝煌的合歡窟幾息之間就剩下一地死屍,合歡窟東家身上那身皮囊如泄氣般褪下,皮下爬出來的骸骨與洞窟岩壁融為一體。
怪不得身上有那麼多眼珠,原來是這麼多具骸骨化形的。
“閣下何人!為何來我合歡窟攪局?”
整座樓向內擠壓收縮,雕梁畫棟扭曲變形,不斷將地上的魔物吞噬進樓裡
“嗡——”
美人燈裡的火光越燒越旺,一圈圈血色光暈如漣漪蕩開,四麵八方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抓撓聲。
轟鳴四起,四麵八方湧來無數赤紅著雙目邪物,像撒豆子一樣從陰影中嘩啦啦用出,飛快朝他們爬來。
樓要吃人了,陰風凍得小玉一顫,死死閉上眼,希望是幻覺。
但男人心情似乎不錯。
轟。
耳邊驟然炸開一聲轟鳴。
小玉隻覺得耳膜刺痛,隨即刺骨的寒意如潮水般漫上四肢百骸。
冷,特彆的冷,冷的牙齒都在哆嗦。
她不受控製地打著寒顫,齒關咯咯作響,下意識往身前那具身體懷裡縮去,藏在男人寬大的衣袖陰影之下。
她這個時候還尚且不知道,這種寒冷其實是所謂的陰邪之氣,隻覺得自己睫毛都要結冰了。
小玉甚至想到了這次死了之後會不會回到原來的世界,會回到考試前還是考試後,她有補考機會嗎?
可預想中的疼痛遲遲沒有到來,男人一手扣著她的腰肢,將她這具脆皮凡人之軀護住不被罡風碾碎的同時,還能僅用單手與萬骸魔物戰得勢均力敵。
直至密集的骨裂聲響徹洞窟。
“你不是祭司。”
詭異嘶啞的聲音自四麵八方響起,小玉恍惚覺得自己在某個龐然大物的腹腑之中。
“那敢問閣下究竟是何方神聖,至少讓吾等死個明白。”
男人沒有說話。
下一刻,整座樓宇轟然崩塌。
小玉從他懷裡掀開一點眼皮,就看見無數猙獰的黑霧如活物般湧向男人。
陰風割得她臉頰生疼,卻在觸及男人的瞬間,鑽入他的皮膚之下,消失不見。
她怔住了。
接著就看到,男人衣袖遮掩下的手臂上,原本有密密麻麻的縫合痕跡,此刻竟少了近半。
再抬起頭,更加錯愕。
陰晦的魔氣中,那張原本被蒼白遮掩的麵容此刻顯出玉質的光澤,泛著淡淡清輝,沒有半點瑕疵,矜貴不凡。
明明滅滅的紅光勾勒出了他的側臉,每一處輪廓都好似用工筆畫勾出的一樣。
小玉怔怔望著,忽然發覺他眼尾有一顆極淡的淚痣。
在明明滅滅的火光中若隱若現。
男人也低頭看她,湖藍色的眼眸中倒映出小玉一頭亂糟糟的頭發。
她正睜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他,被人這樣盯著的感受既陌生,又有些異樣的愉悅。
他抬起手,輕輕搓過小姑娘的眼睫,將細碎的冰渣搓下來,俯身將人放在地上。
小玉還沉浸在方才那張驚為天人的麵容裡,滿腦子亂糟糟的想法,下一刻,突然肩頭一沉。
一道帶著冷寒鬆香的寬大外衣壓在她肩膀上,厚重的布料瞬間將她整個裹住。
那尺寸對男人來說恰好的黑衣,在她身上卻是無法承受的沉重。
下擺直接拖到了腳踝,險些將她壓得一個趔趄。
什麼奇怪的東西壓上來了?
小玉下意識掙紮著從領口探出腦袋,發髻蹭得更加鬆散。
為什麼虐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