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熾翎怔怔地站在原地,指尖觸到臉頰上冰涼的淚痕時,整個人如遭雷擊。
他緩緩低頭,看著指尖那抹濕潤,瞳孔微微顫抖。
"我......哭了?
他嗓音沙啞,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我怎麼會為了一個那麼討厭的人哭啊?”
阮新柔早已隨著華陽老祖離開,四周寂靜無聲,唯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響動。
炎熾翎一把抹掉自己的眼淚,努力地牽起嘴角。
他確實笑了。
嘴角僵硬地揚起,卻比哭還要難看。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每一次跳動都帶來尖銳的疼痛。
他緩緩跪倒在地,修長的手指深深插入泥土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為什麼會這樣
他明明恨她的。
恨她目中無人,恨她欺負阮新柔,恨她叛出宗門,恨她廢了阮新柔的靈根,恨她殺了師尊......他做這一切,不就是為了讓她付出代價嗎?
可現在——
腦海中不受控製地浮現出她的樣子。
"白螢
他低喃著她的名字,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可這一次,他再也看不見她了。
——她死了。
死在他親手布下的局裡。
死在他眼睜睜的注視下。
胸腔裡翻湧的情緒幾乎要將他撕裂,他死死咬著牙,卻仍抑製不住喉間的哽咽。
"我明明......應該高興的
可為什麼
心會這麼痛?
炎熾翎茫然地站在這裡,緩緩的抬起腳步,踉蹌的走到剛剛白螢消失的地方。
現在,他應該隨著老祖以及阮新柔一同離去,可是他卻遲遲沒有行動。
眼睛看著的方向,是一大灘的血。
那是剛剛白螢浴血奮戰的時候所流下來的血。
這些血怎麼那麼多?
炎熾翎顫抖地蹲了下來,用手觸碰著這已經乾涸的血液,眼淚更加不受控製的落著。
“我怎麼了?到底是怎麼了?”
炎熾翎用手捂住自己的頭,忽然感覺那裡頭疼欲裂。有什麼似乎呼之欲出
“啊!!!”
他忽然看見一個他從來都沒有見過的畫麵。
思過崖底,年幼的他妖族的血脈發作,由於沒有師尊在身邊幫他壓製,他整個人痛苦地在地上直打滾。
炎熾翎是半人半妖,身體裡麵妖族血脈一旦占據高地,他便會被那血脈吞噬,變得神誌不清。
畫麵裡,他為了將這血脈發作的痛苦壓下去,大聲地叫喊:“不......不要.......我不要變成怪物......我不能失去神誌......我死也不要忘記她
炎熾翎看著自己痛苦得快要發瘋,但是卻堅持著站了起來。
他找到一把刀子,在身邊的石壁上拚了命的刻著什麼。
仿佛刻下那些字,他就能保持清醒,壓製血脈衝擊而帶來的痛苦。
然後
炎熾翎就看見整整一個牆壁的“白螢”!
眼睛驀然睜大。
他看見自己痛苦地蜷縮在角落,妖紋正從脖頸處瘋狂蔓延。
卻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鮮血順著齒縫滲出,卻仍抑製不住喉間痛苦的嘶吼。
"不能...忘記
染血的手指在石壁上劃出深深的刻痕,碎石簌簌落下。
每一筆都像是用儘全身力氣,指甲翻卷也渾然不覺。岩壁上密密麻麻全是同一個名字,有些字跡歪歪扭扭,有些卻工整得近乎虔誠。
"白螢!
"白螢!
"白螢!
竟全部都是白螢!
炎熾翎的雙腿像被抽去了筋骨,“咚”的一聲癱坐在地。
胸腔裡翻湧的劇痛如洶湧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他不受控製地捂住心口,踉蹌著跪倒在滿是血漬的地麵上。
喉間腥甜翻湧,仿佛有團燃燒的火焰在灼燒,“哇”的一聲,一口鮮血猛地噴濺而出。
“這是什麼?”他的聲音帶著哭腔,眼神中滿是驚恐與茫然。
那些突然閃現的畫麵,如同鋒利的刀刃,一下又一下地剜著他的心。
他想起曾經被罰去思過崖思過,那時麵對那滿滿一牆壁刻著“白螢”的字跡,他隻覺得熟悉又莫名,能感受到一股濃烈的情感從斑駁的石壁中撲麵而來,卻從未深究這些字跡的來曆。
可此刻,在那些陌生又熟悉的畫麵裡,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就是那個揮刀刻字的人。
鮮血順著刀刃滴落,在石壁上暈染成暗紅的痕跡,每一筆每一劃,都飽含著他難以言喻的情感。
“這是什麼?”
他崩潰地嘶吼著,聲音在寂靜的空間回蕩。
“為什麼我在最痛苦的時候刻下的不是阮新柔的名字?為什麼是白螢?為什麼死也不能忘記她?”
夜風呼嘯而過,卷起地上的枯葉,卻吹不散他滿心的困惑與痛苦。
他一直以為自己最愛的是阮新柔,為了她,他甘願與老祖聯手對付白螢,可眼前這些從未見過,卻又真實的可怕的畫麵,徹底顛覆了他的認知。
怎麼會這樣?
炎熾翎顫抖的雙手死死捂住頭,指甲幾乎要掐進頭皮裡,劇烈的頭疼如萬根鋼針同時紮入,眼前的世界開始天旋地轉。
最終,他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整個人直直地向前栽倒,陷入了無儘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