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森跑到窗口，拿飯盒打飯。
剛才還沒覺得如何，這會兒感覺能吃下一頭豬。
廚師給他多打了不少飯菜，還問了一句：“休息好了？”
江森咧嘴一笑，“好了！”
“餓了兩天，慢點兒吃，先喝粥再吃大餅子。”
“好！”
江森拿著飯盒，轉身找桌子，張建軍對他招手：“這邊兒來！”
江森過去坐了。
張建軍他們繼續剛才的話題。
江森聽了一耳朵，原來是在分析那些突然出現的狼群。
吃著吃著，他又覺得有些奇怪，怎麼這裡隻有他們幾個人，其他人呢？
隊部的人不說，二班十來個人，不會隻有自己醒了吧？
“對了！”隋忠良轉頭跟江森說，“大劉昨天就帶著幾個人護送重傷員去場部了。搞不好要去農墾醫院。”
農場有自己的醫院，隻不過隻有兩個醫生兩個護士。
說是醫院，所有人都叫衛生所或者衛生室。
簡單的傷病沒問題，要是嚴重的，就要送去農墾醫院了。
農墾建設兵團，和紅旗農場原本是一起的。
後來才分開，農墾的人基本上都是退伍兵和一些有文化有特長的老知青組成的，每個月都有工資，有編製，鐵飯碗。
早就有消息傳，說紅旗農場早晚也要改成農墾，隻是一直都沒動靜。
“傷得很嚴重？”江森問。
“挺嚴重的，那條腿可能保不住了。”
這話說完，一陣沉默，畢竟不是讓人振奮的消息。
江森吃飯的速度比剛才還要慢。
肚子拚命叫囂著，他都沒有理。
張建軍接著隋忠良的話說道：“這次，你們二班損失嚴重，跟場部聯係過了，場部的意思是，有傷的養傷，沒傷的就先去其他大隊幫忙搶收，今年冬天就不用上山了。”
江森心裡咯噔了一下，果然自己的擔憂成真了。
“去哪個大隊？”
“還不清楚，等大家恢複好，就出發去場部，聽場部安排吧！”
江森沒再問了，這應該隻是暫時的，過了冬天還會回來的。
說完這事兒，他們幾個又開始說前麵沒說完的話題。
“我們又不是沒遇過狼群，可這次給我的感覺就是很奇怪，可又說不上來哪兒不對。”隋忠良說，“要說是我接知青回來時候遇到的那群，還說得通。可要不是那批，那就要重視了！大雪封山恐怕真的要提前了。”
張建軍點點頭，“沒錯！如果狼群忽然多起來，還主動攻擊人，不是報仇，就是大雪封山的信號，它們缺吃的！”
“一班和三班還在山裡，要不要通知他們下山？”羅勇才提議道，“要是真的封山了，要想再下山就難了！”
張建軍也猶豫，畢竟是猜測，誰都不會冒著停工的風險去下這個命令。
思考了半刻，他才再次開口，“這樣，老羅，你今天再辛苦一趟，帶著人把他們的物資提前送上去，也把我們的猜測告訴他們，如果開始下雪，連續兩天不停，就立刻下山。”
“是！”
羅勇才也不囉嗦，幾口吃完自己的飯，就離開了食堂。
吃過飯，江森洗好飯盒，回到睡覺的地方，那幾個才慢慢醒過來。
江森說：“食堂有飯！”
“啥時候了？”有人問。
“我們睡了兩天了！”江森說，“班副昨天就帶著重傷員先去場部了，隊長說，我們今年冬天不用上山，回頭先去場部，再去哪個大隊幫忙搶收。”
“終於能過個舒服年了！”有人在炕上抻懶腰。
這話沒錯。
在大隊裡，不管大雪還是大雨，總比山上強。
山上的溫度比下麵要低十幾度，遇到大雪封山，就看每個人的意誌力和生存能力了。
像這次，二班屬於突發意外。
如果沒有意外，誰都不會輕易說大雪要封山了，直接停工下山。
工作完不成不說，還有可能耽誤大事。
往前數這些年，他們經常被大雪封在山上，那滋味，不提也罷！
幾個人陸陸續續地起來了，也不刷牙洗臉，抱著飯盒就往食堂跑。
王海洋最後一個出去，問道：“你吃了嗎？”
“剛吃過！”
江森雖然這麼說，還是跟著他出去了。
王海洋問：“我們要去哪個大隊？”
“現在還不知道呢，說等到了場部聽安排。”
“那就是馬上要出發了？”
“可能吧！”
王海洋哼笑了一聲：“可真有意思啊！”
江森沒有去深究他這個“可真有意思”到底是什麼意思。
或許是她來這裡沒幾天，就經曆了這麼多事，感到不無聊。
也或許是認為北大荒這裡做事總是變來變去的，像是鬨著玩似的。
不管是哪一種，江森清楚，都不好過。
王海洋進了食堂，江森去了衛生室。
赤腳醫生正坐在桌前，穿著一件泛黃的、打著補丁的白大褂，捧著茶缸子看報紙。
旁邊有兩張行軍床，被褥也沒疊，屋子裡一股藥味兒，還有一股腳丫子味兒。
赤腳醫生把手從腳上拿起來，放在鼻子下聞了聞，才在身上蹭了兩下，端起茶缸子喝了一口。
“有事？”他從報紙後麵露出半張臉。
“我想請您幫我看看身上的傷好了沒有，癢！”
江森不想來的，他太了解這個赤腳醫生了。
從來不講個人衛生，醫術也是旁門左道，喜歡用偏方。
可他醫術好，有個頭疼腦熱，跌打損傷的，堪稱藥到病除。
每次喝藥，他都感覺藥裡有一股臭腳丫子味兒。
“我看看，我看看！”赤腳醫生把江森後背衣服掀起來，“嘖嘖嘖，狼撓的吧？都血印了，沒事！等著，給你上點兒紫藥水，刺撓了，說明快好了，年輕好得快！”
後背傳來一陣涼颼颼的感覺，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好在時間不長。
江森就是怕傷口太大，處理不及時會得狂犬病什麼的。
他也沒有被狼撓過，不知道這點兒紫藥水管不管用，反正就是心理作用，擦點兒總比不擦強。
不知道過了兩天了，還有用沒有。
從衛生室出來，江森感覺好多了。
到了食堂，幾個人都圍在隊長和班長周圍，問這問那，還不耽誤吃。
王海洋坐在邊兒上，吃著飯，聽著，不插話。
江森進去，就聽見隋忠良說：“看你們都恢複的差不多了，過會兒我們就出發。”
江森往窗口走去，掏出一塊錢和十斤糧票，“江師傅，玉米餅和……”
廚師笑著用勺子指了指他，“講究！我就記住你了，江森，跟我本家！等著啊！”
趙大媽給江森帶玉米餅的布袋子，還挺有用。
裝了一口袋玉米餅，江師傅又給他好幾塊鹹菜疙瘩，用飯盒裝著。
他朝外麵看了眼，壓低聲音說道：“多給你兩塊兒，回來的時候，給我帶點兒燒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