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森不明白,這個王海洋剛來的時候冷冷的,看誰都像是欠他錢似的。
為什麼偏偏跟自己有說有笑的?
自己不說話,他還自己說得熱火朝天的。
跟誰去哪兒,對於江森來說,都不重要。
濃眉大眼的孫國紅,好像就是被調到那邊去了。
盧秀去了三大隊,他忘了問邵佳佳了。
回到食堂,其他人都吃好了。
大劉正在跟他們說話。
“大家等會兒要買什麼趕緊去買,外麵有車送大家。”
他看到江森和王海洋進來了,點點頭。
“現在我公布一下去各個大隊的名單。”
有人問:“不是去一個地方嗎?”
大劉說:“不可能,每個大隊都缺人,場部隻能按照先後順序分配人過去。”
結果和王海洋說的一樣。
他和江森都去四大隊。
其他人也並沒有都去向陽大隊,而是這裡剩下的幾個人去。
受傷的那幾個,等傷好的差不多了,會去其他大隊,基本上向陽大隊去的人最多,有四個。
其他大隊都是兩個人。
有個伴兒總是好事,總比到了那邊人生地不熟的強。
說完了正事,知青們一哄而散,全都往外跑,去找馬乾事去了。
王海洋問:“我們也去看看?”
江森也沒事,就點頭答應了。
出門往供銷社走,馬乾事正在開門,知青們湧著就進去了。
江森和王海洋跟在後麵進門。
知青們有的掏錢買鹽,有的掏錢買針線,還有一個從背簍裡掏出一個袋子,裡麵是分給他的乾蘑菇,要換成火柴。
王海洋看到這一幕,神色一動,走到櫃台前的江森身邊。
低聲問道:“這裡蘑菇也能換東西?”
江森說:“隻要是自己在山裡搞到的都可以拿來換,也可以賣。”
“蘑菇好弄嗎?”
江森扭頭看他一臉認真,不像是單純地問問,心思一動,反問道:“你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
“家裡吃?”
王海洋淡淡一笑,“當然是賺外快了。”
江森了然。
現在對投機倒把雖然也抓,但也寬鬆了很多。
大家生活都不好,拿來多餘的東西換點兒其他東西,大多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敢嗎?”王海洋問道,扭頭看了看旁邊的人,“乾嗎?”
兩個詞,幾乎同音,意思卻截然相反。
江森的腦子飛快地轉著。
他手裡有錢,要算的話,算是一個小富翁了。
可這年頭,誰嫌錢多?
“回頭再說!”
江森沒有直接答應,畢竟還不了解王海洋。
如果出了事,自己光棍兒一個,人家怎麼拿捏你都得挺著。
可王海洋一看就是有後台的,根本不在乎。
可要是跟他一起搞,說不定要是出了事,他有人保,自己變成替罪羊。
他並不是沒想過倒騰點兒山貨啥的,隻是一直在等合適的機會,他不敢相信任何人。
交好王建國,一個是覺得他是個讀書人,值得尊敬,第二個,就是為自己將來想要做點兒什麼,留條後路。
現在王海洋忽然出現,似乎又給了他另外一條路。
江森膽子很大,卻不會輕易顯露出來。
王海洋會意,不再說什麼,而是掏錢買了幾包煙,順手塞給江森一包。
江森沒跟他客氣,收下了。
拿人手軟,江森故意給王海洋繼續找他留下一個理由。
監獄啊,是地獄,也是天堂。
說不定上一秒人家當麵陪著笑,下一秒你就被他捅了刀子。
生活中,也是如此。
很快,大家都買好了東西,離開了供銷社。
江森最後一個出門,又把酒囊打滿了。
馬乾事看到酒囊就笑了,說了句“原來給你啦?”就進去打酒去了。
王海洋慢悠悠地走著,江森從後麵追上來。
空地大卡車前麵,大劉和隋忠良已經在等著他們了。
一行人跑過去,翻進車鬥,車就開了。
卡車開得快,四個多小時就到了三大隊,在路邊兒停下,王海洋和江森下了車。
車開走後,江森來回看了看,還是記憶裡的樣子。
“走吧!”江森從公路右側下去,沿著一條被人踩出來的小路往前麵走去。
大雪來得突然,莊稼地裡的莊稼都被雪壓住了。
一路過來,看到遠處很多人彎著腰乾活。
靠著山的地方,一座小村子,白雪覆蓋,小路縱橫,顯得有些蕭索。
“這就是四大隊?”王海洋來回看著,“這也太荒涼了吧!”
江森呼出一口白霧,停下腳步,說道:“村子叫夾子溝,就幾十戶,兩家姓把持著,沒事總有人打架,挺熱鬨的。”
王海洋聽懂了江森說的熱鬨,還有些期待。
兩人走到村口,看到路邊田埂上蹲著三個人,流裡流氣的樣子,一看就不是好鳥。
恰好,江森都認識他們。
這三個人經常會跟場部張會計兒子張水兵混在一起,到處惹是生非。
被場部遣送回來後,會老實一陣子,過不了幾天,又開始招雞惹狗,調戲女知青。
“喂!你們乾什麼的?來我們夾子溝嘎哈?”
一身藏青色滿是布丁衣褲的瘦子,是村裡趙家人,大名不知道,外號二驢子。
一臉惹是生非的表情,上下打量著江森和王海洋。
看到王海洋帶著手表,眼睛一亮,和旁邊人擠眉弄眼。
“問你們呢,聾了?”
長得黑不溜秋的,外號叫黑子,小偷小摸不斷,最喜歡半夜扒女知青窗戶,翻寡婦牆。
“想進村兒,不留點兒啥東西嗎?”
這是個瘦高個,張水兵平時就跟他玩得多。
隻要給他機會,啥壞事都敢乾,他也是村長兒子,前世害死邵佳佳的凶手之一,叫趙二虎。
王海洋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他們,問江森,“劫道要是被抓會挨槍子兒吧?”
“嗯!打腦袋!”
“那不是把腦漿子啥的都蹦出來,紅的白的到處噴?”
“腦袋都碎了。”
兩人一唱一和的,根本沒有把這幾個人放在眼裡。
二驢子臉一沉,從田埂上起身,走過來幾步,黑子和趙二虎跟在他身後,臉色不善地盯著他們。
二驢子撇著嘴,“哪個寡婦褲襠沒拉上,把你們漏出來了?”
“哈哈……”黑子和趙二虎頓時大笑起來。
江森冷笑,就這?
都是當年他在監獄裡玩剩下的。
“咋地?寡婦褲襠裡是你的窩?”
“你說什麼?”二驢子頓時怒了,“也不打聽打聽這是啥地方,敢來這裡紮刺兒?”
“夾子溝啥時候變成土匪窩了?”江森反唇相譏。
“少跟他廢話,乾他!”黑子從後腰抽出一把匕首。
鐮刀斷了,斷口纏上麻繩,前麵還帶著勾。
知青們有斷的鐮刀,會把兩頭都留著,纏上麻繩布片當菜刀使。
黑子卻拿來當了凶器。
江森看向王海洋,“我好害怕啊!”
王海洋嘴角帶著笑,“我也好害怕啊!”
兩人說完,同時抬腿踹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