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忍不住笑了，偷摸看了看周圍的人。
她覺得坐在斜對麵的那兩個女人長得都很漂亮，穿得也漂亮，皮膚也好。
自己……
她看向自己拿筷子的手，很粗糙。
江森時刻注意著她，見她有些落寞，趕緊問道：“英子，不愛吃嗎？那我再點點兒彆的。”
“不是！”她搖頭，低聲問道：“我沒有城裡女人漂亮，也沒有他們皮膚好，你以後會不會……”
“不會！”江森說，“你在我心裡，就是世界上最好最漂亮的女人，其他人關我什麼事兒？”
英子笑了，她覺得麵前花花綠綠的菜，也不是那麼難吃了。
回到臥鋪，兩個下鋪已經被騰出來，剛才喝酒的兩人都爬到各自的鋪位去了。
江森幫英子鋪好床，“睡吧！”
“嗯！”
連日來的顛簸，就算兩人身體再好，也會感覺到疲倦，很快，就都睡著了。
臥鋪車廂的燈關了，隻有靠窗那邊腳下有不大的夜燈還亮著。
呼嚕聲有些遠，是在車門口那邊的人。
中鋪上鋪的人，也傳來了呼嚕聲。
江森做了個夢，夢到自己帶著英子逛街。
英子變成了時髦女郎，他拎著大包小包跟在後麵付錢。
英子進了一間服裝店，跟身後的營業員說：“這件、這件、這件，還有這件……”
“好的，要包起來嗎？”
“不是！我說的這幾件不要，其他的都給我包起來。”
鞋店。
“這雙，這雙，還有這雙不要，其他的三十九碼的都給我拿一雙。”
箱包店。
“這些我都要了！”
江森跟著付錢，打開錢包，發現裡麵隻有糧票，急得一腦門兒的汗。
英子回頭瞪眼睛，“不舍得給我買？找揍呢？”
江森猛地睜開眼睛，嚇醒了。
可耳邊真的傳來一句：“找揍呢？”
一扭頭，他猛地坐了起來，站起身就撲了上去。
酒糟鼻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來了，站在英子鋪位前，彎著腰，手還沒來得及收回來。
英子抓住他的手，用力往後掰，嘴裡還說著：“說揍你，你還不信！”
“咣！”的一聲。
酒糟鼻被江森一拳打在了過道上，撞得小桌板都裂開了。
英子趁機站起來，和江森一起居高臨下看著他。
酒糟鼻也不知道該先捂著手，還是先摸腰，疼得他嘴巴張著，老半天都沒喘出一口氣。
江森踢了他一腳，“大半夜的耍流氓，她男人還在旁邊，你是怎麼想的？”
酒糟鼻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就跟殺豬一樣叫了起來。
“殺人啦！殺人啦！”
江森：“……”
英子說：“這人有毛病吧？”
忽然，江森一推開英子，一個酒瓶子從兩人中間飛了過去，砸到車窗上，掉在酒糟鼻腦袋上，“咣”的一聲，又掉在了地上。
“這瓶子真結實！”英子說，回頭一巴掌就呼了過去，抓住刀條子臉一扭腰，也扔在了過道上，“找死啊你！”
江森：“……英子，不生氣，你先坐，交給我！”
英子拍拍手坐下了，江森上去又是一頓拳打腳踢。
這麼大的動靜，早就把其他人吵醒了，紛紛伸出頭朝這邊看。
列車員也過來了，皺著眉問道：“乾什麼呢乾什麼呢？大半夜不睡覺，打什麼架？彆打了，再打就叫警察啦！”
江森放手了，跟列車員說：“列車員同誌，你來的正好，這兩個人大半夜不睡覺，跟我對象耍流氓！”
“耍流氓？吃飽了撐的吧！”他往英子看了一眼，愣了一下，轉頭就說：“你們都多大年紀了，對人家小姑娘耍流氓，還要不要老臉了？”
兩個乘警巡車過來了，看到這邊的情況，緊走幾步，“什麼情況？”
“這倆人，大半夜對人家小姑娘耍流氓，被人家男朋友抓了個現行！”
乘警打量著江森，又看向英子，都是一愣。
英子的裝扮不用說，也知道是少數民族，他們都是頭一回見。
這要是處理不好，麻煩就大了。
“你們都把車票拿出來我看一眼！”一個乘警說道。
江森拿出兩張票，乘警看了後還給他，又問：“你們是北大荒回城的知青？有介紹信嗎？”
“有！”
看完介紹信，乘警對江森肅然起敬，因為介紹信上，還特意寫上了榮立個人一等功、三等功各一次的江森知青，根據規定，攜帶家屬回城。
乘警又接過酒糟鼻和刀條子臉的車票。
“介紹信呢？”
酒糟鼻看了眼江森，從地上爬起來，瘸著腿，扶著腰，從中鋪枕頭下麵拿出一個小包，掏出介紹信遞過去。
“你們都是京都家具廠的采購員，也算是國家職工，居然做出這種事情，走吧！回頭讓你們單位來領人！”
乘警毫不客氣地把兩人帶走了。
列車員跟江森和英子說：“好了，壞人抓走了，你們趕緊睡覺吧！”說完，又跟看熱鬨的旅客說道：“好了，都睡吧！等會兒天亮了！”
“不讓他們給我們道歉嗎？”江森有些不甘心，就這麼走了？
列車員說：“道不道歉的，咱們也沒少塊肉兒，等通知他們單位，你就知道他們有多慘了，好了，出門在外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好自己的東西。”
江森雖有不甘心，但是人家列車員說得也沒錯。
怪隻怪自己老婆太漂亮了。
他看著英子，英子也在看著他，黑暗裡，眼珠兒格外的亮。
“是不是我又惹麻煩了？”英子有些委屈地問道，“他大半夜的朝我伸爪子，我沒忍住……”
江森笑了，坐過去摟住她，“沒有！這哪兒算麻煩啊，不服就乾！要是再遇到不開眼的，往死裡乾！”
終於，第二天晚上到了京都。
江森拎著箱子，背著背包，英子還背著她那個背簍。
之前跟她說換成箱子或者包裹，英子不同意，說這個背簍是她全部家當。
兩人下了車，這樣的行李，自然又引起了很多人的注目禮。
可京都這地方，連老外都有，沒人覺得稀奇，隻是好奇多一些，看幾眼就各奔東西了。
出了站台，在出站口，看到一個瘦瘦的，戴著眼鏡的青年，穿著格子襯衣，黑褲子，頭發抹了頭油，梳的油光嶄亮。
他手裡舉著一個牌子，上麵寫著“江森”兩個字。
江森拉著英子走過去，“同誌，我是江森。”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又看了眼英子，微微驚豔後，又看回江森，忽然咧嘴笑了起來。
“哈哈！兄弟，這回可算是見到真人兒了！走走，哥們兒都安排好了，帶上你對象，給你們接風洗塵去！”
一聽這個語氣，就是羅建設沒錯了。
江森也很高興，拉著英子的手，跟羅建設往外走。
“兄弟，我跟您說啊，回來的正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