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冷冷地看著她，眼睛裡帶著一種讓方子豪膽戰心驚的恐懼。

這種感覺他從來沒有經曆過。

他很快關上艙門，把碗扔在桌上，才發現手都在發抖。

他忽然憤怒起來，憤怒自己，為什麼一個眼神，就讓自己變成這樣？

那種讓他毛骨悚然的刹那，他就像是被一隻猛獸盯上的小綿羊。

對，沒錯，就是這種感覺，被獵人盯上的獵物，無力反抗還想要掙紮。

他伸手拿過桌上的匕首，死死抓著，憤怒得臉都變了形。

方國棟一扭頭就看到了這一幕，“阿豪！”

方子豪逐漸回神，放下匕首，“我沒事！”

方國棟坐過來，耐下心跟他說道：“是爸失策了，就不該相信江森，當初他跟姓羅的那小子在一起的時候，我就該警惕的。誰能想到這小子心思這麼深沉，哪裡像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都怪我！”

“爸！不怪你！是我不好，當初是我太想找點兒事情乾了。以為都是京都人，就沒想那麼多！”

“唉！”方國棟歎了口氣。

外麵風雨很大，漁船也跟著搖晃著，不大的小燈泡讓船艙裡的氛圍，又多了幾分壓抑。

“以前我工作忙，你媽又走得早，對你管得也不多。”方國棟說道，“我隻希望能多攢下一點兒家底給你鋪路，卻沒想到也把你坑了。”

方子豪趕緊說道：“爸，您彆這麼說，我從來沒怪過您。再說了，你不是說國外都安排好了嗎？隻要出去，就自由了，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

“現在是走不了了，早點兒休息吧！”

江森和韓三一直走到港口那裡，就看到遠處有人在各個船上進進出出。

瘦子帶著人往這邊跑過來。

風太大了，吹得人東倒西歪的，卻還在努力尋找著。

“讓他們找地方避雨去！”江森跟韓三說道。

韓三看了看天，對著前麵的人打了個手勢，一大半的人往村子裡跑去。

隻剩下瘦子帶著兩個人過來了。

江森已經看到身後有一艘船的船頭上，一件衣服掛在竹竿兒上，隨著風雨不斷飄蕩著，轉眼就被吹跑了。

韓三走了過來，江森說：“就是那艘！”

那艘船非常不起眼，屬於小型漁船，跟其他漁船比起來，是根本無法去更遠的地方的。

這要是警察過來，肯定會先把能遠洋的漁船作為重點排查對象。

還真的是聰明啊。

從香山派出所的事情來看，方國棟能毫不猶豫當場槍斃所長的行為，這個人就是個非常老謀深算，手段果決的人。

所以，他的智商、情商都很高，才能到達今天這個地位。

可惜了！

江森眼底一片殺意，要是讓他痛快地死，就算自己白活。

他大步往那艘船走去，被韓三拉住了。

“小心點兒，他手裡肯定有槍！”

“我們不是也有？”

“那東西輕易不能碰！我現在都懷疑那個臥底是想坑我們！”韓三說道，“打架動刀很正常，動槍性質可就變了。”

到這裡後，韓三並沒有讓人動後備箱裡的槍支，就像他說的，動槍的話，性質就不一樣了。

但是，他們沒槍，方國棟肯定有。

所以，必須要在保證英子的安全前提下，還要抓到方國棟父子兩個。

隔著風雨，隔著船艙，江森和方國棟竟然像是對視一般。隔空對望。

方國棟忽然感覺心悸難耐，坐立難安。

常年從警經驗，讓他感覺到了危險出現了。

他掏出槍，退出彈夾，檢查了一下子彈，又“啪”的一聲，裝上。

“爸！”方子豪一驚，站了起來，搖晃的船身讓他又坐下了。

“沒事！你進去！”方國棟扶穩，讓方子豪進裡麵的船艙。

方子豪很怕，但也聽話地拉開內倉門，鑽了進去。

英子盯著他，一言不發。

雖然一路上都沒堵住她的嘴，英子也沒有喊叫，顯出與其他女人截然不同的冷靜。

讓方國棟放心的同時，也隱隱有些不安，讓方子豪一定要盯緊這個女人。

江森資料裡寫的妻子信息，是東北鄂倫春族人。

鄂倫春族，聽說過沒見過，但是這個女人如此冷靜，不得不讓他要方子豪多留意。

他隔著外倉門的縫隙朝外看著，似乎看到了一雙野獸的雙眼，竟然驚出了一身冷汗。

再看過去，外麵一片風雨，天地模糊，哪裡有人？

他又來回朝兩邊看著，忽然，一道黑影飛了過去。

又驚出一身冷汗，讓方國棟心裡的警惕到達了最高值。

外麵一定有人，而且，出去的三個手下，到現在還沒回來，也沒有任何消息。

“壞了！出事了！”

方國棟轉身，拉開內倉門，看到英子依舊捆著手腳坐在那裡，方子豪在最裡麵，雙手捂著肚子，很痛苦的樣子。

“小豪！”方國棟叫了一聲。

方子豪抬起頭，臉上帶著一絲痛苦，看了一眼英子，從裡麵慢慢爬出來。

出來後，他問：“爸，怎麼了？”

方國棟沒有詢問剛才在裡麵發生了什麼，飛快說道：“情況好像不對！”

“啊？”

“聽我說！一會兒不管如何，我讓你跑，你立刻就跑！”

“那你呢？”

“不用管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一定要到T國去，到了那邊後，就不要再回來了！”

“爸！”

“記住了？”

“記住了……”

方子豪非常害怕，他很想要跟著方國棟一起跟對方乾了！

大不了一起死就是了！

可他又怕死，一點兒不想死，他還沒活夠呢！

“爸！要不然，我們現在一起走吧！”方子豪努力勸說著，“趁現在沒人發現，我們趕緊走吧！”

方國棟心裡不斷歎息，自己這個兒子論模樣論家世哪兒哪兒都好，就是心思不行。

但他也很欣慰，這個時候，他還能想著讓自己跟他一起跑。

可同時，他也清楚，外麵已經有人找到他們了，不是警察就是江森他們。

跑不掉了！

可人呢，總會有僥幸心理，大海上風浪大，可也不一定就會翻船。

隻要飄到公海上，說不定就會遇到哪個國家的漁船、貨輪。

但這麼做的風險很大，可以算得上九死一生。

要是留下，隻有一個結果，那就是九死無生！

拚了！？

方國棟並不想用這一招，太冒險了。

穩妥的辦法，還是上岸，離開這裡繼續南行，再想辦法偷渡出去。

路程會非常艱難曲折，那也比在海上要多了幾分生存的可能性。

“你聽我說！”方國棟認真地看著方子豪，“等會兒，我們就帶著她上岸，找輛車往南走。”

“不等他們了？”方子豪說的是那三個手下。

“他們恐怕回不來了，我先出去搞輛車，你要是發現情況不對，就什麼都不要管，隻管往南走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