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相猙獰恐怖的妖獸，渾身黑氣升騰鎖鏈飛舞，站直了足有半天高，揮動著蟹螯發出驚天怒吼！
柳清歡仰起頭，深邃的雙瞳中那雙巨螯的影子越來越大，其上的黑毛都清晰可見。
就聽嘩啦大響，河中水流齊齊湧起，一麵厚重水牆臨空而立。
砰的一聲，巨螯砸落而下，濺起水花如瀑，水牆猛地一震後，卻穩穩地承接住這一擊。
大妖更為憤怒，數十條黑色鎖鏈如同鞭子一般，啪啪啪抽過來！
水牆在鞭打聲中終於崩塌，但這一堵倒下，更厚更寬的新牆已經凝聚好。
大河寬且深，水有的是。
將對岸的柳清歡擋得嚴嚴實實。
見此，柳清歡心中微定。
天地寶鑒不愧為洪荒級防禦至寶，尋常手段根本打不破它的防禦。
柳清歡低頭看向因果簿那團殷紅的血跡上，提起千秋輪回筆，筆尖一縷縷陰晦冥氣凝聚而出。
生死無常，輪回不止，而因果不空。
作為柳清歡最強的元神法器，因果簿隻在最關鍵的時刻才會出現。
一旦出現，就是絕殺！
當千秋輪回筆落下第一筆。
大妖嵇桑心弦不禁一顫，低頭查看全身，除了胸口和腰側未愈的傷口，並未有何異樣。
他越發警惕，鎖鏈嘩嘩作響，漫天黑影如魔亂舞。
千秋輪回筆落下第二筆。
嵇桑身形搖晃了下，眼前閃過一幕幕過往。
他猛地搖晃了下腦袋，但那些幻影頑固的飄在眼前，擋住他的視線。
第三筆。
有什麼東西碎了？
嵇桑轉過頭，疑惑地看著自己一片背甲碎裂脫落，從迷茫中猛地驚醒！
第四筆……
高高揚起的蠍尾如一道彎弓，飛速搖晃發出嗡嗡的震鳴變成一團虛影，漸漸遁入虛無……
“刷！”
破空聲穿透長空，一連幾道水牆瞬間被破。
一滴河水落在因果簿上，柳清歡微微抬眼，看到幾乎近在咫尺的蠍尾。
就差那麼一點，蠍尾尖銳的長刺懸於柳清歡頭頂，但是就差那麼一點點！
一層無形的屏障擋住了蠍尾，大妖嵇桑把臉都憋紫了，卻無法突破那最後分毫距離。
第…筆……
嵇桑感到茫然。
他用上了所有防禦手段，但依然感覺自己的生機正在被剝奪，極快地消失不見。
一股寒意從外到內、從內到外，籠罩住他全部心神，幾乎將他淹沒。
而那人，仿佛與他並不在同一個空間，連衣角都無法碰觸到。
過往的幻影，如地獄裡爬出的惡鬼怨靈，都撲到了他身上，甩不掉掙不脫。
身上的甲殼片片脫落，卻不是那些忙著撕扯吞噬他神魂的怨靈所為，而是一種更加莫測的力量，正在試圖摧毀他的肉身。
破碎的甲殼之下，血肉被千刀萬剮。
血肉之下，內腹寸寸碎裂。
隔著紛飛的雨幕，他看清了那人手中薄冊上的字。
一個用他的血寫的、即將完成的真仙文。
極痛之中，嵇桑反而笑了，目光狠絕地盯著對岸之人。
“想讓我死？那你也一起陪葬吧！哈哈哈哈！”
瘋狂又絕望的狂笑聲在四野回蕩，大妖的身魂卻無聲的碎成了千萬片，片片飛散，然後在風中凋零成灰。
與此同時，因果簿上的真仙文也收了筆。
柳清歡指尖輕顫不止，臉色前所未有的蒼白。
要寫殺一個修為堪比散仙的大妖，他也得付出巨大的代價。
全身靈力近乎全空，整個人如同剛剛和人大打了一場，變得虛脫無力。
手中的千秋輪回筆幾乎握不住，正準備將之收起，他的目光突然凝住！
因果簿上，象征死亡的真仙文浮於紙上。
但是！
正常情況，它應該在嵇桑死亡那一刻，也跟著隱去或者碎散開。
死亡，即一切因果了結。
但現在，此字雖然布滿了裂紋，卻仍舊十分完整，還開始散溢出一縷縷黑氣。
柳清歡臉色一變，提筆如刀朝其猛地劃去！
卻見那字突然扭曲，從因果簿上掙脫而起，飛向他的眉心。
這一下，快若疾電，他隻下意識往後仰了仰，想要避開對方。
那可是蘊含死亡法則、能讓人魂飛魄散的真仙文，若被打中，後果難以預料！
但來不及了，那字已正中他的額頭，字體隱隱開始膨脹……
但不等法則真正發威，柳清歡的眉心突然打開了一條縫，將真仙文吞了進去。
柳清歡：？
他隻覺眼前一黑，身體不由自主往下跌落。
“啪！”
重重摔在堅硬的地麵上，抬頭看去，茂密的黑白兩色竹枝籠罩在頭頂。
柳清歡瞬間回神，此處乃他識海中的竹心島，一張竹根纏繞而成的桌案擺在麵前。
其上原本應該放著他的幾件元神法器以及天地寶鑒，但現在天地寶鑒連帶因果簿、融合了生死劍意的千秋輪回筆都不在，隻有天罰鞭孤零零地擺在一角。
柳清歡露出淡淡的苦笑：世上，果然沒有完美無敵的道術法則！
就連施展仙法正立無影都能被打斷，他自創的因果殺伐之術出現意外，似乎也不那麼意外了。
對方畢竟是修到散仙境界的大妖，擁有一些詭秘的保命手段，也屬正常。
想到剛剛發生的事，柳清歡十分的疑惑不解，連忙朝島外望去。
識海廣闊無垠，一片黑暗。
那個由他親手寫就的真仙文，不知藏到了何處。
但是，這裡是他的識海。
閉上眼，很快就找到了對方，一團正在瘋狂扭動的黑紅霧氣。
以及，一個插著綠枝的瓶子。
柳清歡驚訝地睜大眼睛：造化乾坤瓶不是一向被他收在丹田裡的嗎，什麼時候跑到識海中了？
或許是哪次收錯了地方？
不過現下不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又看向那團霧氣。
那個真仙文應該是已經崩散開了，蘊含的強大力量原本可以頃刻之間摧毀他的識海乃至整個神魂，此時卻與大妖嵇桑最後一縷血魂糾纏在一起。
然後，這團莫名的東西外麵，包裹著一層從造化乾坤瓶中射出的淡青色靈光，任其如何翻湧掙紮，也掙脫不了靈光的束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