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五號這天,紮花廠正式關賬,所有債主和股東都來了。
秦大河開船帶著自己老丈人跑了一趟,聽二虎他爸講,一股能分六千塊呢。
爺倆上了岸,立刻就看到不少人聚集在周圍,熱熱鬨鬨的,如同過年一般。
今天紮花廠不止要分錢,晚上還有個席麵,要請所有股東和工人,以及收棉司機吃個飯,要擺個幾大桌。
從早上開始,太陽就一直曬著,現在九點來鐘居然還有點熱。
紮花廠裡的場基也清空了,一月份停止收棉,存下的十幾萬斤棉花這幾天處理完了立刻發到紡織廠去。
巨大的空地,李廠長老神在在的坐在辦公桌邊上。
信用社的人也來了,大量的現金放在桌子上麵,看得人血脈噴張。
“窩草,這不是有上百萬吧?”
“肯定有,聽他們講,今年分一次,一股6000塊就是六十萬了,還有五十萬的印子錢呢。”
“策特麼的,當初要是借錢過來就好了,三個月的利息哦。”
有人高興,也有人後悔當初沒借。
一萬塊一個月利息一百塊,三個月就是三百,借個五萬塊,現在就能白拿1500了。
“現在算啥,還得維持明年開工,聽說開過春之後的分紅比這次隻多不少。”
“真的啊?”
“那可不,廠裡效益好,自然舍得分錢,這李廠長真有本事。”
“有魄力的很,力排眾議借錢開工,這兩條生產線就沒停過,叉棉的工人工資都高許多。”
大家議論紛紛,對廠裡的情況了如指掌,光聽聽就能算出來今年賺多少錢了。
農村的草台班子就這樣,一點點消息馬上就能漏出來。
老木匠聽的心裡極為高興,自己這筆錢投對了,不止是幫女婿收棉賺了錢,自己也能多攢點兒。
雖然說要靠女婿養老,但手裡有錢總是好的。
準備工作搞好,李廠長那邊開始講話,現在最流行的就是這個。
還特意去借了個大音響,拿著話筒滔滔不絕的說著。
台上的人意氣風發的畫大餅,台下的股東們如同打了雞血一般,對廠裡越來越有信心。
秦大河隻覺昏昏欲睡,這些話語他當老板的時候也說,無非是用詞更講究一些。
劣質的音響裡麵傳出來的聲音駁雜的很,後排的人估計都聽不清在講什麼。
隻知道李廠長有本事,能幫大夥兒賺錢。
看到彆人鼓掌,大家就跟著一起,氣氛倒是挺好的。
講了半個來小時,村主任、書記都上去發言了,這才到分錢環節。
一百多萬的現金摞的其實也不多,但大部分人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
看到一個個股東上去領錢,自然眼紅不已。
老丈人上去領了錢,嘴都咧開了,自己做木匠一年才掙幾萬塊呢,這乾股投進來就能分到錢。
而且賬本他也看了,現在一股的收益在一萬四樣子,等明天開過春再開工一次,怕不是有兩萬。
要知道當初的一股投進來才三萬啊,這架勢明年就能回本了。
他這種投乾股的人還不少,能拿到錢一個個都興高采烈,好話不要錢似得往外放。
等這些人分完了,才開始到還印子錢環節。
這時候拿了錢的很多人都回家了,現場人多,萬一被偷了才麻煩。
秦大河上了之後,李廠長立刻點了五萬一千五出來。
“大河,謝謝你這五萬塊了。”
“哈哈,我老丈人也投錢了,大家都想把廠子辦好嘛。”他笑著問道,“倉頭那邊今年發多少?”
去年被踢出局,就不信李廠長沒關注那邊。
“嘿嘿,你家二哥他們胃口大的很,今年一股才分兩千呢。”
“策,2000?”三個月功夫,也就是一股一個月掙六百。
這不是上墳上報紙,糊弄鬼嘛。
“是啊,就2000,我一個朋友在裡麵有股份,看賬單了,除去開工的錢,剩不下多少。”
李廠長冷笑一聲,都是千年的狐狸,誰不知道誰啊,那些個人做的賬肯定不會天衣無縫。
但幾個大股東聯合起來,小股東知道有貓膩也沒辦法,隻能自認倒黴。
“這麼大廠子,說出去誰信哦。”秦大河失笑著搖了搖頭。
產值幾千萬的場子,一股分2000,哪怕棉花粗加工利潤低,這也很離譜了。
當然,相比某些上市企業,沒做成虧本賬已經算是有良心的。
那些上市企業年年虧損年年融資,高管彆墅奔馳照樣不影響。
估計大爹家的帳短時間內是彆想要回來,這收棉加分紅,半年下來掙個兩萬塊估計都夠嗆,他家外麵還有債要還呢。
但倉頭那邊的廠子能撐多少個半年呢?
萬一明年又要投錢開工呢?
小股東不是傻子,到時候斷尾求生的人肯定有,大不了賣股份。
倉頭紮花廠那麼大產值,股份肯定有人接手。
重複個一兩次,估計廠子估計就要黃了,然後投入血本無歸。
這也是很多村辦企業、鎮辦企業的結局,從開業的眾誌成城,到各自心懷鬼胎、為己謀利,時間跨度並不長。
好一點的七八年,差一些的三五年功夫,自然而然就倒閉了。
這一點上,其實私企要更好一些,起碼自家的利潤全在廠子上麵,多少年過去,也會想著把廠子弄好。
隨著桌上的現金發放完畢,現場拿錢最多的,除了村裡,就是李廠長了。
他自己借了錢不說,本身還有股份,屬於大股東。
他拿錢大家是真不眼紅,起碼能幫大家掙到錢,還舍得給大家分錢。
現在各大廠子都在關賬,行情還是有所了解的。
起碼在李廠長的帶領下,這個廠子的盈利能力在他們東鄉都算最好的一批了。
還有鳳凰橋那邊的紮花廠今年也極為搶眼,五萬一股的本錢,關賬分了一萬五。
不過那邊是大廠不說,水利交通發達,貨運成本也低得多。
中午大家回家了一趟,把錢送回去,晚上喝酒吃飯肯定不能帶著一大筆現金的。
回到家裡,老丈人也到自己家吃飯了。
秦父還特意打聽了一下新壩這邊的紮花廠分了多少錢。
“三個月一股的收益都乾到一萬四了,叼廠真能掙。”他羨慕的說道。
這邊籌備的棉花廠能賺多少還不確定,但想比上新壩紮花廠肯定很難。
“哈哈,晚上你去喝酒,和人家聊聊取取經唄。”
“也行。”他點了點頭,他也算是收棉的司機。
李廠長和自家兒子早就認識,也早就聽過自己的名號,聊聊肯定是可以的。
“對了,爸,咱們這邊誰當廠長,還沒確定嗎?”
一月份廠長還沒確定呢,雖然廠長在農村可是極為有麵子的,但一般人不敢當的。
“策,他們會議上還提議讓你來當廠長呢。”秦父笑著說道,“而且還不少人同意。”
自家兒子有本事,做事賺錢都有一手,一部分人還真服他。
老丈人也誇讚他,覺得自家女婿當廠長綽綽有餘。
“扯淡呢不是,我哪裡有功夫管那一攤子。”他撇了撇嘴。
“曉得你不願意,我幫你回了。”
“明年九月份開工,現在也不確定誰去當,大家都是副廠長。”
“搞半天連廠長都沒有哦。”
吃完飯,秦大河準備曬曬娃。
還有七天過年,但今天格外的暖和,院子裡還沒風,是時候讓寶寶見見世麵了。
豔豔想了下,覺得也該讓寶寶透下氣,今天的天氣是真好。
趁著老娘洗尿布的功夫,夫妻倆抱著寶寶出來曬太陽。
四小隻全部湊了過來,好奇的看著兩個小娃子。
青鬆仿佛是永遠睡不夠的樣子,半眯著眼睛,偶爾睜開看一眼魚塘邊上的樹。
青瓷就活潑多了,還想伸手去抓黑熊,被豔豔給攔住了。
等大一點才能玩貓貓狗狗,現在看看就行。
老丈人和丈母娘都稀罕的過來抓著小家夥的手,太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