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兩地處於不同時區,有五個小時的時差。
現在的淩晨兩點,洛遷已是早上七點。
而這種時刻,郭啟安的來電,無疑會讓厲元朗倍感驚訝。
直覺告訴他,這個電話恐怕不會是好消息。
果然,郭啟安先是說了句,“元朗同誌,把你從睡夢中叫醒,實在是遇到棘手事情,萬不得已。”
厲元朗的心,頓時提到嗓子眼,“郭書記,發生什麼事了?”
“這個……”顯然,郭啟安要說的話,讓他很是為難。
略作停頓,郭啟安方才嚴肅說道:“今天淩晨三點左右,陳先的家突發大火……”
什麼!
厲元朗驚得目瞪口呆。
郭啟安接著往下說:“經過消防人員緊急滅火,火勢已於兩個小時之前得到控製,未發現人員傷亡,但他的家,已經被燒的麵目全非。”
“另外,消防人員在火災現場,發現大量美鈔,隻有一小部分燒毀,絕大部分完好無損。經過點驗,有十八萬之多,加上燒掉的,估算應在二十萬上下,換算成我們的錢,接近一百五十萬。”
“元朗同誌,陳先家中藏有這麼多錢,不正常。據我們了解,他愛人在東河省做生意,但遠遠達不到這麼一個龐大的規模。”
“而且,這麼多錢存在家裡,還是我們無意中發現,那麼,我們不知道的呢?”
“之所以現在才給你打這個電話,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陳先同誌,不僅僅是你的秘書,還是辦公廳副主任,副廳級乾部。”
“這事,需要他向組織解釋清楚,家中怎麼這麼多外幣的來源和出處。所以,我先要和你溝通,希望你能理解,安排陳先同誌結束訪問,返回洛遷,接受組織問詢。”
“不過,請你要放心,關於他家著火一事,我已責成公安部門迅速介入,儘快查個水落石出。”
厲元朗頭大如鬥。
陳先家著火,本來就夠震撼的。
他家裡竟然藏有如此之多的外幣,更讓他吃驚。
陳先跟隨他四年多,厲元朗了解他,甚至說,比羅佳還要了解透徹。
說陳先變質,厲元朗一百個不相信。
但事實就擺在眼前,況且郭啟安的意思,隻讓陳先回去配合調查,並沒有認定,陳先有問題。
厲元朗還能說什麼。馬上表態,他完全支持省委和郭書記的決定,儘可能快速安排陳先回國一事。
本來厲元朗就失眠,這下,他真睡不著了。
起床後,看了看時間,淩晨三點整。
實在不忍心打擾陳先睡眠,可早上八點,有一趟航班飛到允陽,到了允陽,再回漢林就方便多了。
思索片刻,厲元朗抓起房間座機,打了出去……
十多分鐘後,陳先睡眼惺忪的出現在厲元朗麵前。
“你坐。”厲元朗指了指旁邊椅子。
陳先看到厲元朗複雜神色,頓感不安,“省長,您叫我來……”
“是這樣。”厲元朗斟酌著說:“今天淩晨三點左右,你家發生火災……”
啊!
陳先驚得臉色都變了,瞪大雙眼,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省長,我家著火了?”
“你放心,你家沒人,隻是房子被燒,還損失大量美鈔……”說出這番話,厲元朗自己都感到渾身無力。
“羅佳在東河。”陳先嘀咕著,忽然意識到厲元朗話裡有話,馬上反應過味,“美鈔?我家怎會有美鈔?”
“你彆激動。”厲元朗擺了擺手,示意陳先冷靜,並耐心說:“陳先,我了解你,知道你的為人。可事實就擺在眼前,消防人員在你家裡,的確發現沒被燒毀的美鈔,粗略估計,至少二十萬。”
“按照彙率計算,將近一百五十萬。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我希望你誠實告訴我,這些錢是怎麼回事兒?是不是羅佳的,我需要你一五一十講清楚,這對你、對我都重要。”
陳先急得臉色通紅,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了。
厲元朗起身,親自給他倒了一杯水,遞給陳先的同時,也讓他不用急著回答,慢慢想。
“省長,我真的沒有那些錢。羅佳的生意,也不與外商打交道,偶爾有的話,也不可能那麼多。”
看到陳先的表情,厲元朗深深歎了一口氣,坐下來後思索起來。
過了一會兒,厲元朗才說:“郭書記剛才給我打電話,希望你即刻返回,接受組織詢問。你要全力配合,把事實講清楚、說明白。”
“千萬不可意氣用事,要冷靜沉著,你要相信,白的就是白的,絕不能無端把白的說成黑的。”
陳先自然聽懂厲元朗的弦外之音。
使勁點了點頭,也為接下來要麵對的艱難,做足充分準備。
此番陳先回去,厲元朗讓田澤安排一個信得過的人,陪著他。
倒不是監視,而是起到照顧作用。
陳先這一走,接觸契爾年科的計劃,改由田澤負責。
田澤本身就善於溝通,厲元朗對他也放心。
原以為,郭啟安的電話是為森竹會社而來,結果卻把火燒到自己最信任的左膀右臂身上。
厲元朗心情複雜,情緒也不高。
可他儘量克製住,在餘下的訪問行程中,依舊談笑風生,把最真實的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
人雖在恰比廣陵,可心思早就飛回洛遷了。
王若勳理解厲元朗的心情,私下裡就陳先家失火原因,闡述了他的觀點。
陳先的家,位於瑞景豪庭。
這是一處高檔住宅小區。
價格貴,但是物業管理好,安全性也高。
小區內設有不同角度的攝像頭,保安二十四小時巡邏。
可讓人匪夷所思的是,火災發生之時,小區監控卻沒有顯示。
還是樓下鄰居發現冒煙,及時打的火警電話,保安才知道的。
根據該小區保安巡邏時間規定,從晚上七點開始,每間隔一個半小時,保安巡視一次。
也就是說,淩晨兩點半鐘,保安還在陳先家附近巡邏。
那時候,陳先家還是正常的。
從警方偵察的結果判定,排除意外失火的可能性,基本斷定,這是一起人為縱火的刑事案件。
綜合監控沒有發現異常,祁仲模告訴厲元朗,陳先家附近的所有攝像頭,已經被人動了手腳。
在他家周圍,凡是能夠看到的攝像頭,一共有三個。
警方根據仔細勘察,沒有手動痕跡。
由此判斷,有人侵入小區監控係統,遠程操控,用之前的畫麵,替代實時情況,導致負責看守監控的保安,壓根發現不了著火,以及有人潛入陳先家中縱火。
有了警方這個結論,陳先家裡出現的大量外幣,很大可能是有人故意栽贓。
王若勳分析的頭頭是道,厲元朗非常讚同。
簡來意還特意打來電話,與厲元朗交流。
省紀委初步調查,認為陳先家中的外幣,來路蹊蹺。
銀行沒有記錄,羅佳的食品廠,往來賬戶也沒有外幣交易的情況。
而且,陳先的生活軌跡相當有規律,基本上三點一線。
隻在家和單位來回切換,很少出去應酬。
他身為厲元朗的秘書,秉持厲元朗的教誨,非常注重個人操守。
不參加毫無意義的社交,不接觸來路不明的人,不摻和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時刻謹慎,小心提防,給自己劃定一個防護罩,是他最安全的自保措施。
所以說,當警方逐漸發現陳先家失火乃是歹人所為,那麼,解除對他的調查,也就順理成章了。
隨著事情漸漸明朗,厲元朗納悶,是誰燒毀陳先的住宅?還故意撒錢陷害他?
他關心陳先,一個出於對陳先的愛護。
另一個,厲元朗隱隱預感,針對陳先的這件事,或許和他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