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不去541那邊看看？我覺得，如果你去了，會更容易說服他們。”

李瑞沒想到，謝威居然不去541。

“去不去都是那麼回事。你可彆忘了要是沒法說服上級，咱們跟617廠的合作就作廢了……”

謝威搖頭。

伊拉克人馬上就到了。

對方是為了火箭筒而來，謝威還得借著機會把學校搞的遠程火箭炮賣給他們呢。

缺席了兩伊戰爭的戰場，遠火項目想要繼續發展會非常困難。

即使是273毫米遠程火箭炮，在研發成功後，部隊也隻采購了兩個營用於種子教官培訓跟作戰試驗。

射程150公裡的遠程火箭炮，一發造價好幾十萬，對擁有龐大規模炮兵的PLA陸軍來說，沒有吸引力。

即使把火箭彈的造價降低到幾萬一發，窮得勒著褲腰帶過日子的PLA，也不會裝備的。

未來二十年甚至三十年，PLA還窮，煙黨尚未崛起，程火箭炮唯一的出路，就在國際市場。

“放心吧！來之前這事情上級首長就已經討論過。目前我們的生產技術並不先進，也沒有太多保密的東西。617廠的試驗車間不對他們開放……”

李瑞拍著胸脯保證。

聽到這話，謝威鬆了一口氣。

“這次回首都後，你先不急著離開，部長要見你。”

“啊？”

聽到部長要見自己，謝威以為聽錯了。

自己在學校折騰，加上李瑞不遺餘力地吹噓自己，上級對自己名字肯定是熟悉的，但是也不至於讓新上任不久的部長親自見自己吧？

問李瑞什麼事情，哪知道這老家夥報複心重，不管謝威怎麼問，都不透露分毫。

謝威再一次被回旋鏢準確擊中。

體驗了一把來的路上李校長好奇心無法滿足的難受。

剛下火車，就有部裡安排的司機把謝威跟李瑞接到七機部。

“李校長，部長讓您先去忙彆的……”

到了七機部，李瑞本想跟著謝威一起去見鄭部長，結果被擋在了外麵。

無奈之下，心中忐忑的謝威隻能強裝鎮定，跟著接自己的秘書敲開了部長虛掩的辦公室大門。

“謝威來了？你先坐一下，我把手頭這點工作處理完~”

鄭部長抬頭看了一眼謝威，露出一個笑容，示意謝威先坐一下。

秘書給謝威泡了茶就離開了辦公室。

茶香很快飄進了謝威的鼻腔，他卻沒有心思喝茶，一邊打量著部長辦公室，一邊琢磨著部長找自己乾什麼。

辦公室裡很簡陋。

除了一側有兩個老舊的文件櫃，茶幾跟長條木頭椅子上的油漆都已經斑駁。

隨後謝威打量著全神貫注處理手頭文件的削瘦老人。

“617廠那邊談妥了？”

正在謝威琢磨著鄭部長找自己的目的時，鄭部長在一份文件上簽完字，放到一邊，抬起頭，笑著問謝威。

“？？？”

問跟617廠的合作？

幾個意思？

難不成領導是對自己不上報部裡，直接先去找617廠談而不滿？

“領導，雖然跟617廠談得差不多了，不過這涉及到跨部門的合作，還涉及到國防安全，需要部裡批準，也得部隊首長點頭。”

謝威很快回過神來，組織好了語言，小聲地回答。

不知道領導的意思，自然就不好回答。

“不用這麼緊張，我找你來，就是隨便聊聊。”

看著謝威謹慎地組織語言，說出來的話很官方，鄭部長也沒想到謝威如此年輕已經變得這麼圓滑，再想到他之前在紅光廠當了四年多的的實習技術員，一開始的處境非常不好，也是到了後來通透了才轉正為技術員。

隨便聊聊？

謝威心中鄙視如此的領導也說假話。

一般這個年齡的小年輕，怕是真的會相信。

見謝威臉上的表情，鄭部長就知道謝威跟那些體製內混了幾十年的老油子一樣，也明白他要不是油滑，哈工大也不會有現在的狀況。

索性就直接進入正題：“關於哈工大的自主立項、獨立經營、經費自籌，你究竟是如何考慮的？”

哈工大的政策，是李瑞在謝威的忽悠下，跑到部裡找上一任的部長要的。

現在效果很好。

可問題也非常大——隻是民品業務沒有任何問題，利用學校的研發優勢為企業提供符合市場的先進的產品，為學校回收研發經費，是一個良性循環；可現在涉及到了軍工項目的國際合作。

“領導，不知道您是指哪一方麵？”

謝威一愣，裝出一臉茫然地問道。

鄭部長問的什麼方麵，他自然是知道的。

“少在這裡裝！小子，不要覺得自己年輕當借口搪塞，之前李瑞不揭穿你，是因為他對你重視……”

鄭部長沒想到謝威如此油滑。

在自己麵前裝傻充愣，簡直是浪費時間。

“……”

不是說之前的宋部長才是部隊出身，風格直接嘛，怎麼眼前這位參加了“12·9運動”，一直走政治路線升上來的大佬也是如此粗暴？

謝威也知道不適合再裝傻下去，“領導，學校有不少部裡跟部隊的研發項目，經費都不是很充足……”

“利用軍用技術項目出口補貼？”

鄭部長虛眯著眼問道。

“對對對！”

謝威忙不迭點頭，表示就是這麼個意思。

“國防安全還要不要？國家利益還要不要？聽說你當著部隊首長的麵說，如果學校有核武器技術，你也要賣出去？”

鄭部長的語氣變得嚴厲。

艸！

感情是這原因！

謝威算是明白了，尤利華那老家夥坑自己啊。

自己當時不過是打個比方，他卻直接找七機部最高領導告狀，換成任何領導，手下有這種膽大妄為不顧“國家利益”的人，也不會好受。

“領導，我那隻是說說……不是言論自由嘛！”

謝威心思電轉，琢磨著要如何才能讓大領導消氣。

這事情傳出去，可不是什麼好事，會影響到謝威在哈工大的話語權的。

“我聽你狡辯。”

“……”

這坎看來是過不去了。

謝威一臉無奈地看著鄭部長，清楚他用這話不是調侃，而是警告自己：上麵對自己的情況掌握得非常清楚。

“領導，目前我們的一些技術，在國內確實算是先進，可跟國際上差距實在是太大……國家改革開放後一切都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所有的一切都必須為經濟基礎建設讓路……而國際局勢除了局部戰爭跟衝突，整體環境是科技等國力的競爭……在和平的大環境下，部隊不可能有錢大規模列裝造價高昂的先進武器……”

這些理由，謝威說了好些遍了。

此刻麵對學校的主管部門最高領導，不得不說得更詳細。

“這不是把最先進武器都賣出去的理由……”

鄭部長黑著臉看著謝威，“我們最先進的武器跟國際比確實有很大差距，但那是我們部隊維護國防安全，保護人民不受侵略的最好裝備！讓敵人了解到詳細性能，在侵略時候將會拿出更有針對性的武器！到時候，國防安全如何保證？”

越說，鄭部長臉上表情越嚴肅。

語氣嚴厲，聲音陡然大了起來。

“所以，最先進的，肯定是不賣的啊！那才是我們為部隊準備的……”

“嗬！”

鄭部長冷笑一聲，巴掌重重地拍在辦公桌上，“嘭~”

桌上的紅雙喜搪瓷茶盅蓋子被震得跳動了起來。

鄭部長這辦公桌，質量也不咋樣啊。

這是謝威此刻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你們現在賣的就是最先進的。國內最好的坦克技術跟巴基斯坦合作；聽說你還準備把最先進的戰機技術用來國際合作；連現在已經完成初步測試的150遠火也準備賣出去……”

後麵的話，讓謝威心中怒罵李瑞那老家夥不已。

怎麼啥事都往外說，這不是八字都還沒一撇的事情麼。

雖然隻是想法，謝威是準備去實現的，在此刻，隻是低著頭不吭聲。

“你平時不是挺能說的？怎麼不開口了？”

“部長，150遠火，前前後後投入已經超過800萬，這還是建立在不少技術國內已經研究的差不多的情況下……目前彈著點的散布範圍還比較大，要持續研究更遠射程、精度更高的，需要投入的更多……在這樣的情況下，部隊不裝備，請問是部裡繼續投資，還是就此放棄？”

謝威臉上也變得嚴肅。

“……”

這下，輪到鄭部長不知道如何回答。

七機部要是有錢，就不會給下屬單位政策了，甚至也不會現在這樣被動了。

因為李瑞帶了一個非常不好的頭，現在不少單位負責人跟高級技術人員，直接背著鋪蓋卷兒堵上級各部門主管領導的門，要項目、要經費。

哪裡有錢支持哈工大的遠程火箭炮項目？

見鄭部長不吭聲，謝威歎了口氣。

“部長，這都是沒辦法的事。雖然這確實會透露我們的國防科技水平，換個角度考慮，也是給國際上放煙霧彈的好機會……國際上，任何國家都不會把最先進的賣出去，隻要對我們國家有了解的，他們會相信我們把最先進的賣出去嗎？”

虛則實之，實者虛之。

國際上的競爭，本就是如此。

就像幾十年後，當世界第一的美帝最先進裝備幾十年停滯不錢，甚至爆出各種裝備性能數據造假的時候，國內則是以美帝的PPT為追趕目標，實現了他們的設想……

那時候，誰還在意呢？

隨便搞個概念，搞點模型丟到航展上，國際上跟還是不跟？

跟吧，連技術基礎都沒有，要跟，就成了八十年代美國拖垮蘇聯的“星球大戰計劃”。

不跟？

不好意思，要不了多久，國內直接就把實物搞出來了……

當然，最先進的，肯定是不賣的。

“可你們學校跟巴基斯坦合作，大規模招收留學生，各個專業都有，你覺得，即使還有先進的項目，能保密嗎？”

這才是七機部跟部隊最擔心的。

國內真正先進的軍工技術項目，都在各個最頂級的研究所裡麵，完善而又嚴格的保密製度，加上外國人到了國內一眼都認出來了，倒不用擔心泄密。

哈工大不同。

本就是國內重點高校，在機械、航天以及核能、計算機等領域都是國內很先進的，研究的技術跟課題也是最前沿的。

留學生跟國內學生一起上課，他們也能了解到國內最前沿的研究項目跟方向。

如何保密？

謝威此事才明白，這才是鄭部長找自己的真正目的。

“領導，對於一些前沿技術跟敏感學科，這是不對外國留學生開放的；留學生平時跟我們的學生一起上課，管理上，則是集中管理……何況，部隊現在也派出了軍代表，在學校建立了軍代處……”

這些方麵，謝威在之前就跟學校領導商量過。

得益於他吸取了後麵幾十年的留學生管理製度，以及國內留學生水平，拿出了有針對性的方案。

“也就是說，隻有合作的項目，才會允許他們的人參與到合作項目相關的課題……而普通留學生，隻能跟普通班上課……學校最精銳的，是實驗班，而實驗班，從進大一開始，就按照研究生培養，他們上的課程，根本不是連語言關都沒有過的留學生所能接受得了的……”

直到此刻，鄭部長才真正明白哈工大為什麼設立實驗班。

從全國召集最優秀的學生，然後再由學生最優秀的教授授課，平時這些學生在一起上課，不同專業相互交流……

外國留學生是沒可能進這班的。

“如果留學生跟實驗班的同學接觸呢？”

“領導，78級實驗班到現在為止，沒有任何一天假期……即使放假，所有同學不是忙著學習，就是參與實驗課題……”

“……”

鄭部長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了。

當初了解哈工大實驗班課程設置，根本就不分專業，到了一定程度，學校安排專業導師一對一甚至多對一培養，部裡就覺得太瘋狂。

現在聽謝威這樣一說，更是不知道說什麼了。

國家本就缺人！

在科研領域落後國際太多了，按照常規的培訓，那得多長時間才能追上國際先進？

鄭部長又問了謝威不少相關的問題，秘書提醒了他幾次已經超時，影響到後麵的安排，他都讓把後麵的行程往後推。

“行，你先回去，順便讓李瑞來我辦公室一趟……”

差不多兩個小時，鄭部長從謝威口裡了解了很多，主要就在校企辦以及國際合作的方麵。

可到最後，他也沒說出自己的任何看法。

搞得謝威忐忑不已。

之前他跟上級接觸的很少，不管是要政策還是要上級支持，都是李瑞在跟上級聯絡、溝通。

無奈之下，也隻能先離開，到時候問問李瑞才能知道上級究竟什麼態度。

晚上，李瑞在招待所找到謝威。

“沒啥大事兒，伊拉克人馬上就到，你可得把刀磨鋒利一點。”

“啊？”

“賣武器的時候，不要隻考慮到學校裡麵的項目，也為部裡其他兄弟單位的產品找點銷路……喏，這是咱們部裡能賣的清單……”

謝威陡然瞪大了眼睛。

可接過清單一看，上麵都是一些普通的常規武器，連讓大戶交黨費的大東風都不在裡麵，還賣個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