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靜靜地站在庭院之中。
她沒有打傘,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濕她的衣衫和長發。
她感覺到了一股深沉的悲傷和疲憊,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穿透了世界的壁壘。
如同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
她不知道這是什麼感情.......是哥哥的嗎?
但是為什麼,自己除了悲傷之外,什麼都感覺不到呢。
這場雨越下越大,雨點打在庭院的青石板上,濺起無數細小的水花,彙聚成涓涓細流,流過光滑的石頭和青苔。
雨聲淅瀝,仿佛整個世界都在低泣。
墨羽的眼神複雜而痛苦,她無法觸及他,無法分擔他的痛苦。
甚至連他身處何方都無從知曉。
她隻能站在這裡,感受著這份遙遠的悲傷,無能為力。
她緩緩抬起手,手種握著一把木刀,那是用於練習的基礎武器。
刀身光滑,沒有開刃。
它不像真正的武器那樣鋒利,卻承載著學徒們日複一日的堅持和磨礪。
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這冰冷的雨水和遙遠的悲傷一同吸入肺腑。
而後猛地睜眼,眼中的光芒如同兩道利劍,劃破了迷蒙的雨霧。
她身體微弓,蓄勢待發。
下一刻,她手中的木刀帶著一道淩厲的破空聲,一刀斬過,目標並非任何實體,而是眼前那連綿不斷的雨幕。
在墨羽強大的力量和意誌下,雨幕在瞬間被她割裂,形成了一道短暫的真空地帶,仿佛連天空落下的雨水都在她的刀下停頓了一瞬。
這樣……可以暫時讓這場雨,停息一下嗎?
她在心中無聲地問道,帶著一絲渺茫的希望。
她知道這很傻,用一把木刀去斬斷一場象征著悲傷的雨,根本不可能有實質性的效果。
但這卻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唯一能表達她心意的方式。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
不到一秒的時間,那被斬斷的雨幕便迅速合攏,雨水再次不受阻礙地往下降落,甚至比之前更加猛烈。
那股遙遠的悲傷,也絲毫沒有減輕。
她所有的努力,都如同石沉大海,沒有激起半點漣漪。
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亦或是兩者皆有。
那份無力感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身後有人叫她:“墨羽小姐。”
聲音溫和而有禮。
墨羽收斂了心緒,將木刀彆在腰間,轉身。
站在她身後的是一位身著整潔和服的女性,約莫三十多歲,麵容端莊,神態十分有禮貌,眉宇間帶著一絲特有的內斂和謙遜。
墨羽向來注重禮儀,即便心中悲痛,也迅速調整好狀態,朝著來人微微低頭行禮,幅度恰到好處,既不失身份,也表達了對主人的尊重。
來人也立刻還了一禮,動作一絲不苟。
她是凜上家族的幫傭,負責照顧墨羽和陸晚吟的起居。
她知道這兩位客人是來尋找一位特殊的鍛刀師的。
“今天已經是墨羽小姐和陸晚吟小姐來到凜上家族的第三天了。”
幫傭輕聲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歉意,仿佛是為主人家的怠慢而感到不好意思。
但是,關於那位叫做玲櫻的鍛刀師,卻始終沒有見到。
她解釋道。
“按照家主大人的話來說,玲櫻大師行蹤不定,她隻會在自己想要讓彆人找到她的時候才會出現。家主大人已經派人去聯絡了,還請兩位再耐心等待一下。”
墨羽並不想繼續等待,她心中焦躁不安,尤其是在感受不到薑槐之後。
她恨不得立刻找到玲櫻,完成此行的目的,然後想辦法回到薑槐身邊。
但這裡畢竟是彆人的地盤,而且她剛剛感受到那股強大的悲傷,她現在的情緒和精神狀況也不太好,不適合與人起衝突,隻能壓抑著性子,默默地接受了這種安排。
“我知道了,多謝。”
墨羽平靜地回答道。
幫傭表示。
“飯已經做好了,請墨羽小姐前往用膳。”
她看了看墨羽濕透的衣衫,眼中閃過一絲關心,然後詢問墨羽是否需要換一身衣服。
墨羽看著自己濕透的衣服,感受到雨水帶來的冰冷和濕意,歎了口氣。
這種身體上的不適,也加劇了她內心的煩躁。
她知道這樣下去不行,必須儘快調整好狀態。然後說了一句。
“有勞了。”
她準備轉身,跟著幫傭前往為她準備的房間換衣服。
然而,轉身的瞬間,她的眼睛突然瞥到了什麼東西。
那是在庭院的另一端,一處被雨水模糊的陰影中,一個……奇怪的身影……那個身影很模糊,看不清具體輪廓,卻給人一種強烈的違和感,仿佛不屬於這個世界。
更重要的是,在看到那個身影的同時,墨羽感覺到了一種無比危險的氣息。
那是一種純粹的、冰冷的、充滿了惡意和毀滅欲望的氣息,如同蟄伏在黑暗中的毒蛇,隨時準備發起致命的攻擊。
她的神經瞬間緊繃,身體本能地進入了戰鬥狀態。
她猛地轉頭,目光銳利地掃向剛才看到身影的方向。
但卻什麼也沒有看到。
那片陰影依舊是陰影,沒有任何異常。
是錯覺嗎?還是對方隱藏得太好?
幫傭小聲詢問。
“墨羽小姐?”
她注意到墨羽突然停下腳步,神情變得緊張。
墨羽搖了搖頭,努力平複下內心的波瀾,然後表示。
“沒事,我……”
她想說“我好像看到了什麼”,但又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或者被認為是神經過敏。
那個危險的氣息來得快去得也快,讓她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
她突然感覺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不是因為雨水,而是一種由內而外的模糊感,仿佛視線被某種力量乾擾了。
這讓她更加不安。
但她還是堅持著,和幫傭一起回到了室內,在幫傭的幫助下,換了一套十分優雅的和服。
這和服裁剪精致,料子順滑,穿在身上有一種彆樣的韻味,也讓她緊繃的心情稍稍放鬆了一些。
前往飯廳,等待她們的是已經準備好的午飯。
午飯十分豐盛,擺滿了各種精致的日式料理,有新鮮的生魚片、烤魚、天婦羅、壽司、味增湯等等,色彩搭配得宜,香氣誘人,看得出主人家確實是用了心。
凜上白雪,凜上家族的四小姐,正坐在主位上,微笑著陪著墨羽和陸晚吟用膳。
白雪告訴二人,她所在的家族屬於是分家。
雖然不如主家那般權勢滔天,但在當地也頗有名望。
一開始她們家是靠設計和售賣和服起家,所以一家人對傳統的和服都非常講究。
這解釋了為什麼她們家會提供如此精美的和服,以及幫傭對和服的了解。
白雪一邊說著,一邊微笑著看向墨羽,眼中帶著真誠的讚賞。
然後誇讚墨羽真的很漂亮,很適合穿和服。
“墨羽小姐穿上和服,將我們家族的和服襯托得更加有靈氣了。”
墨羽禮貌地回應了她的讚美,心中卻依舊被那股揮之不去的危險氣息和薑槐遙遠的悲傷所困擾。
她知道,這次來到凜上家族,尋找玲櫻,或許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
而那個隱藏在暗處的危險,又會是什麼呢?
墨羽不動聲色地環顧四周,仔細觀察著飯廳的布局和裝飾。
雖然整體風格依舊是傳統的日式庭院,但一些細節之處,卻讓她感到一絲陌生。
然後,她放下手中的筷子,輕聲表示。
“這裡……和我之前來的時候,有些不一樣了。”
她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白雪聞言,臉上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她溫婉地表示。
“墨羽小姐,還記得曾經來我們凜上家進修過一段時間嗎?”
墨羽點了點頭,那段記憶對她而言並不算遙遠。
她確實曾在數年前,為了提升自己的刀術技藝,在凜上家族的主家道場進行過短暫的修行。
白雪的臉頰微微泛起一絲紅暈,帶著幾分少女般的害羞表示。
“說來慚愧,當時我也是有幸旁觀過墨羽小姐的刀法,那份行雲流水般的瀟灑與淩厲,至今都讓我記憶猶新。也正是因為那次,我才更加堅定了自己修行的決心。”
她頓了頓,解釋道。
“至於這裡的變化,是因為我家之前發生過一次不大不小的火災,雖然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失,但一些建築還是需要重新進行過修繕,所以可能和之前墨羽小姐看到的景象有些不一樣了。”
這個解釋聽起來合情合理,但墨羽心中的那絲異樣感卻並未完全消散。
她總覺得,這種變化不僅僅是建築上的,更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氛上的差異。
陸晚吟一直敏銳地觀察著墨羽的神情,她察覺到墨羽眉宇間那一閃而過的凝重,擔心地看著墨羽,然後小聲說道。
“小羽毛,你今天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她知道墨羽最近的狀態一直不太穩定,尤其是與薑槐失去聯係之後,更是時常心神不寧。
墨羽微微點頭,示意自己還好。
“沒事,不用擔心。”
她不想讓陸晚吟為自己過分擔憂,畢竟現在的陸晚吟自身情況也不好。
她將話題轉回了此行的主要目的,然後又詢問白雪。
“白雪小姐,關於那位玲櫻大師,我們究竟什麼時候才能見到?”
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白雪聽到這個問題,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露出一絲尷尬和為難的神色。
“實際上,本家那邊已經傳來了消息,確實已經找到了玲櫻大師的行蹤。此刻,她正在附近的雪見嶽山上。”
這個消息讓墨羽和陸晚吟精神一振。
然而,白雪接下來的話卻給她們潑了一盆冷水:“但是,雪見嶽山勢險峻,山路崎嶇,而且玲櫻大師的性格……向來古怪,她具體在哪兒,本家的人也無從得知。更重要的是,現在正值深冬,這個季節,雪見嶽已經因為天氣原因封山了,而且加上最近的天氣……山中霧氣很重,現在上山十分危險,恐怕……”
墨羽聽完,眉頭緊鎖,她毫不猶豫地表示。
“無妨,我可以獨自前去。”
對她而言,這點危險根本不足為懼。
再大的危險也比不上找到玲櫻,儘快解決問題來得重要。
她隱隱感覺,薑槐那邊的情況不容樂觀,她沒有時間再等下去了。
陸晚吟聞言,立刻急切地表示。
“不行!小羽毛,我必須要跟著你一起去!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冒險!”
雖然她現在行動不便,但她絕不會讓墨羽獨自麵對未知的危險。
白雪見狀,連忙出聲勸阻。
“墨羽小姐,請您冷靜一下。現在上山確實太過冒險。而且,恕我直言,您今天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身體狀況似乎也有些……不太正常。而晚吟小姐現在的情況,也確實不方便跟著您一同前往那般險峻的地方。”
她頓了頓,語氣誠懇地說道。
“所以……還請兩位三思,不要意氣用事。我們凜上家一定會儘力協助,隻是需要一些時間。”
墨羽有些焦躁,她緊緊地握了握拳,指甲幾乎要嵌入手心。
她低聲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壓抑的急迫。
“沒有時間了……我必須……儘快找到她……”
她能感覺到,那股來自薑槐的悲傷和絕望越來越強烈,仿佛一根無形的繩索,緊緊地勒住了她的心臟。
現場陷入了沉默,氣氛一時間有些凝重。
飯菜的香氣似乎也變得索然無味。
白雪歎了口氣,她能感受到墨羽身上那股不容置疑的決心,也理解她內心的焦急。
她沉吟片刻,然後表示。
“墨羽小姐,既然您心意已決,我也不好再強行勸阻。隻是,在您出發之前,如果可以的話,吃完飯之後,能陪我去一趟我們家的道場嗎?我有些事情,想請您指點一二。”
墨羽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但既然對方提出了請求,她也不好直接拒絕。
飯後,墨羽和白雪來到了家族道場。
這座道場雖然不如主家的那般宏偉,但也修建得十分規整,地板擦拭得一塵不染,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木香和一絲屬於武者的凜然之氣。
陸晚吟也坐著輪椅,被之前那位幫傭推著,一同來到了道場圍觀。
她有些好奇,不知道白雪在這個時候,為何要提出與墨羽切磋。
墨羽站在道場中央,看著換上了一身乾練道服的凜上白雪。
白雪手持一柄竹刀,神情認真而專注,她微微躬身,表示。
“墨羽小姐,可以陪我來一場訓練嗎?我想請您檢驗一下我這些年的修行成果。”
墨羽皺了皺眉,她記得很清楚。
她和白雪在學院的時候,雖然算不上深交,但在薑槐的委托下,也沒有少交手。
可結果無一例外,白雪從沒有贏過墨羽,甚至在很多時候,墨羽總是用單手都能輕鬆贏下白雪。
她們之間的實力差距,是顯而易見的。
如今白雪突然提出切磋,讓她感到有些不解。
似乎看出了墨羽的疑惑,白雪臉上露出一抹略帶羞澀卻又充滿期待的笑容。
“拜托了,墨羽小姐。請不要留手,拿出您真正的實力。畢竟,您可是我的偶像,能夠再次得到您的指點,是我一直以來的願望。”
她的眼神真摯而熱切,充滿了對強者的敬仰和對自身突破的渴望。
墨羽看著她認真的模樣,心中的那絲不解漸漸消散。
或許,白雪是真的想通過與自己交手,來尋求某種突破,或者……是想通過這種方式,來拖延一些時間?
無論是哪種可能,墨羽都沒有拒絕的理由。
她也需要一個發泄的出口,來平複內心的焦躁和不安。
“好。”
墨羽點了點頭,從道場一旁的武器架上,也取下了一柄竹刀。
兩人相對而立,道場內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一場看似實力懸殊的切磋,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