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對而立,道場內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無形的壓力,仿佛連風都停止了流動。
陸晚吟坐在輪椅上,屏息凝神地注視著場中的兩人,心中既有期待,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白雪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銳利而專注,她率先發動了攻擊。
她的步伐輕盈而迅捷,手中的竹刀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直取墨羽的要害。
墨羽本能地抬手格擋,竹刀相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然而,就在接觸的瞬間,一股遠超她預料的力量從對方的竹刀上傳來,震得她虎口微微發麻。
墨羽心中一驚,她能清晰地感覺到,白雪的力道比她記憶中強了不止一星半點。
但她並未多想,迅速調整姿態,展開反擊。
然而,接下來的戰鬥,卻完全超出了墨羽的掌控。
白雪的攻勢如同潮水般連綿不絕,每一刀都精準而迅猛,角度刁鑽,帶著一種一往無前的氣勢。
她的步法靈動多變,時而如鬼魅般飄忽不定,時而又如磐石般穩固沉凝。
墨羽被壓製了。
是的,她被那個曾經在她手下走不過十招的凜上白雪,死死地壓製住了。
她試圖搶回主動,但白雪的攻勢卻如同跗骨之蛆,讓她根本找不到反擊的空隙。
她的每一次格擋都顯得異常吃力,每一次閃避都狼狽不堪。
陸晚吟在場邊看得心驚肉跳,她緊緊地攥著輪椅的扶手,以為墨羽是顧及對方是主人家,沒有用全力,所以才會被壓製。
她忍不住想要開口提醒,但又怕打擾到場中的兩人。
但是墨羽自己最清楚,她並沒有留手。
相反,她已經用儘了全力,但依舊無法擺脫白雪的壓製。
她的力量,仿佛被什麼東西削弱了,變得遲滯而無力。
她的速度,也遠不如平時那般迅捷,甚至有些跟不上白雪的節奏。
以及她的節奏和呼吸,都亂了,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沉穩和流暢。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仿佛被一層無形的枷鎖束縛著,每一個動作都顯得那麼沉重和艱難。
那種力不從心的感覺,讓她感到無比的憋屈和憤怒。
她完全被白雪壓著打,隻能被動地防守,苦苦支撐。
白雪的竹刀如同狂風暴雨般落在她的身上,雖然是竹刀,但每一擊都帶著沉重的力道,讓她感到陣陣0刺痛。
“啪!”
一聲脆響,墨羽手中的竹刀被白雪一記勢大力沉的劈砍打飛出去,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她呆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以及掉落在地上的竹刀。
她竟然……
被打落了刀......?
白雪的態度在這一刻變了,她收起了攻勢,站在原地,臉上那抹溫婉的笑容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寒的冷漠。
她看著墨羽,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和審視。
“怎麼了,墨羽小姐?您連刀都握不穩了嗎?”
她的聲音平靜,卻像一把鋒利的刀子,狠狠地刺進了墨羽的心臟。
墨羽呆呆地看著地上的竹刀,耳邊回蕩著白雪冰冷的話語。
她感到一陣強烈的屈辱和不甘。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咬了咬牙,最後一言不發,墨羽彎腰撿起了地上的竹刀,重新握緊。
她的眼神中燃燒著不屈的火焰,她不能認輸,絕不能。
墨羽繼續戰鬥,主動發起了攻擊,試圖挽回頹勢。
但還是一樣,她的攻擊軟弱無力,破綻百出。
這一次,白雪甚至更加輕鬆,她遊刃有餘地化解著墨羽的攻勢,甚至有些像是在戲耍墨羽一般,時不時地用一些巧妙的招式,讓墨羽狼狽不堪。
突然,白雪腳下一個巧妙的勾絆,墨羽重心不穩,被其絆倒在地,重重地摔在了冰冷的木質地板上。
陸晚吟看傻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麼會如此……白雪的進步這麼快?這已經不是進步神速可以形容的了,簡直是脫胎換骨!
不對……陸晚吟猛地反應過來,不是因為白雪變強了那麼簡單,更重要的原因是,墨羽……墨羽和平時,完全不一樣。
她身上的那種淩厲和自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虛弱和混亂。
墨羽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她一次又一次站起來,但是又被白雪一次又一次擊潰。
每一次倒下,都讓她心中的不甘和憤怒更深一分,但也讓她更加清醒地認識到自己此刻的狀態有多麼糟糕。
又一次,竹刀被白雪乾淨利落地挑飛。
墨羽又想去拿刀,但是卻被白雪搶先一步,一竹刀狠狠地打在她伸出去的腿上。
她痛呼一聲,身體失去平衡,再次倒在地上,這一次,墨羽感覺自己的腿骨仿佛要斷裂一般,劇烈的疼痛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白雪居高臨下地看著狼狽不堪的墨羽,眼神中充滿了失望。
“你現在,沒有資格握刀,墨羽小姐……”
她的聲音冰冷而無情,像一把重錘,狠狠地敲打著墨羽的自尊。
“你怎麼會變成這樣?曾經那個意氣風發、戰無不勝的墨羽小姐,如今卻連站都站不穩了。現在,你還想說自己可以去雪見嶽嗎?”
墨羽一言不發,她緊咬著牙關,忍受著腿上傳來的劇痛。
她不甘心,她不能就這樣放棄。
她用手支撐著地麵,艱難地爬向了不遠處的竹刀,想再一次握刀。
但是她的目光越來越渾濁,眼前的東西也越來越模糊,甚至已經有些不能視物了。
她感覺到自己的意識正在逐漸渙散,身體也越來越不聽使喚。
白雪看著她執拗的模樣,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她抬起手中的竹刀,輕輕一挑,挑飛了那把在地上的竹刀,讓它落在了更遠的地方。
然後,她用一種近乎宣判的語氣表示。
“您如果還想上山,我不會阻攔你。畢竟,凜上家族尊重每一個人的命運,包括求死之人。”
求死之人……
這四個字如同驚雷般在墨羽的腦海中炸響。
墨羽似乎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她猛地抬起頭,那雙原本清澈的眼眸此刻卻布滿了血絲,充滿了瘋狂和暴戾的氣息。
她低聲說道,聲音嘶啞而扭曲。
“你說……我在尋死?”
白雪冷漠表示。
“在我看來,現在的墨羽小姐……就是在尋死而已,真是讓我失望......”
白雪歎了口氣:“我竟然就是看著這樣的人在努力........”
墨羽的心臟突然猛地跳動了一下,她體內的力量不受控製地暴走起來。
下一刻,她的手中凝聚起了一把由濃鬱血氣形成的血色長刀,刀身上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殺戮氣息。
墨羽猛地起身,無視了腿上的劇痛,朝著白雪狠狠地砍去。
那股暴戾的氣息,仿佛要將眼前的一切都撕碎。
但是,就在血色長刀即將落下的瞬間,一道身影擋在了白雪麵前。
陸晚吟搖著輪椅,用儘全身力氣,擋在了白雪麵前。
她張開雙臂,用自己孱弱的身體,試圖阻止墨羽這瘋狂的一擊。
陸晚吟死死地瞪著墨羽,眼神中充滿了震驚、失望和痛心,冷聲說道。
“小羽毛……你到底想做什麼……!”
墨羽呆住了。
陸晚吟的聲音如同當頭棒喝,讓她混亂的意識瞬間清醒了幾分。
她意識到了,自己剛才……是想殺了白雪?
這個念頭讓她如墜冰窟,渾身冰冷。
自己怎麼會……怎麼會變得如此嗜血和瘋狂?
如此......脆弱。
她看著陸晚吟那張寫滿擔憂和失望的臉,心中的暴戾和殺意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無儘的茫然和自我厭惡。
血色長刀在她手中微微顫抖,然後漸漸散作一片血霧,消失在空氣中。
凜上白雪看著眼前這一幕,眼神複雜。
她默默地收起竹刀,朝墨羽鞠了一躬,行了一個標準的日式禮節,而後轉身離開道場,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隻是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停頓了一下,背對著墨羽,丟下一句。
“如果墨羽小姐執意現在要去雪見嶽,我會給您安排向導。凜上家言出必行。”
說完,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道場的門外。
道場內,隻剩下癱坐在地上的墨羽,和一臉擔憂的陸晚吟,以及那把孤零零躺在地上的竹刀。
墨羽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雙手,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懼和迷茫。
她到底……怎麼了?
陸晚吟見墨羽神情恍惚,心中擔憂不已,想上前安慰墨羽,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但是墨羽卻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聲音沙啞地說道。
“讓我自己……呆一會兒。”
她現在需要冷靜,需要獨自思考,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如此狼狽和脆弱的一麵。
陸晚吟沒有多說什麼,她知道墨羽的性格,此刻強行安慰反而會適得其反。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墨羽,眼中充滿了擔憂和不舍,在幫傭的幫助下,默默地離開了道場。
空曠的道場之中,隻剩下墨羽一人。
她坐在冰冷的木質地板上,看著那把掉落在不遠處的竹刀,眼神空洞而迷茫。
她的眼睛越來越模糊,那種奇怪的視覺障礙再次出現,讓她看東西都帶著重影。
但是剛才的戰鬥,她很清楚,並不是因為這個視覺上的問題,而是因為自己……真的越來越弱了。
那種力量流失的感覺,那種對身體掌控力的下降,是如此的真實和清晰,讓她感到一陣陣的絕望。
與此同時,道場外的雨幕之中,在庭院茂密的灌木叢中。
一個模糊的身影如同幽靈般潛伏著,正在透過窗戶,死死地盯著道場內失魂落魄的墨羽,而後發出了一陣輕微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仿佛毒蛇在吐信,又像是什麼東西在悄悄地靠近。
當晚,墨羽失蹤了。
她沒有驚動任何人,她沒有帶任何行李,甚至連換洗的衣物都沒有拿,隻是背上了那個裝著她視若生命的古刀“寂滅”的長條背包,然後便如同融入黑夜的影子一般,消失在了凜上家的庭院之中,不知去向。
第二天一早,當幫傭發現墨羽的房間空無一人時,整個凜上家都陷入了混亂。
陸晚吟快要急瘋了,她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猜到墨羽一定是獨自前往雪見嶽了。
她想要不顧一切地去雪見嶽尋找墨羽,但是被白雪和凜上家的護衛攔住。
而後白雪當機立斷,迅速聯係了當地的覺醒者協會,說明了情況。
得知失蹤的是夜魔巡遊的墨羽之後,當地協會高度重視。
畢竟是那位鐵血軍閥薑槐的愛人。
這他媽誰得罪得起啊。
要是墨羽真在扶桑出點什麼事,薑槐甚至可能直接把這島給砸沉了。
很快,當地協會組織了一支精銳的搜尋隊伍,包含六名五星覺醒者,兩名實力更為強大的六星覺醒者。
還有三十多名四星覺醒者組成的搜尋隊。
這幾乎是當地目前能夠調動的最強力量了。
搜尋隊在凜上家集合完畢,然後在凜上白雪的帶領下,準備進入雪見嶽山尋找墨羽。
白雪對雪見嶽的地形相對熟悉,由她帶路,可以節省不少時間。
陸晚吟自然是要跟著去,她心急如焚,一刻也不想多等。
白雪看著她焦急的模樣,耐心地勸說道。
“你現在去了沒用,晚吟。雪見嶽山路難行,加上天氣惡劣,大家現在無法分心照顧到你。”
“你在這裡耐心等一下,我已經聯係了華夏對滅世者特彆行動小組,將墨羽小姐可能遭遇危險的情況上報了,那邊應該很快也會派人來支援。你在這裡等待消息,才是最安全的。”
陸晚吟知道白雪說的是實話,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去了也隻會拖後腿。
她隻能強忍著內心的焦慮和擔憂,目送著他們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離開凜上家,消失在前往雪見嶽的山路上。
“為什麼……為什麼小羽毛你要這麼著急……到底為什麼……”
陸晚吟喃喃自語,心中充滿了不解和擔憂。
她不明白,到底是什麼事情,能讓一向冷靜沉穩的墨羽變得如此不顧一切。
陸晚吟依舊無法安心,她在房間裡坐立不安,度日如年。
就在當晚,夜色深沉,雨勢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
凜上家的大門外,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一位身穿深色和服的女人,她的和服樣式古樸,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妖冶氣息。
她手中握著一杆細長的煙槍,煙鍋裡閃爍著明明滅滅的火星。
她就那樣靜靜地在門口站了很久,撐著一把油紙傘。
凜上家族的守門護衛並不認識她,見她形跡可疑,便上前盤問。
隻是和她說了幾句話,那女人似乎是來討要一些食物的,聲音帶著一絲慵懶和沙啞。
陸晚吟也被這動靜吸引,搖著輪椅來到門口查看情況。
雖然覺得這女人有些奇怪,但凜上家的人家風還算淳樸,還是給了她一些食物和水。
而後那女人道了聲謝,便要離開。
但在離開之前,她的目光不經意間看到了陸晚吟。
那女人臉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她邁著輕盈的步子,走到陸晚吟的輪椅前。
蹲下身子,與她平視。
問了一句:“你怎麼了,小朋友?看起來很不開心啊。”
陸晚吟覺得這女人很奇怪,她的眼神深邃而迷離,仿佛能看透人心。
更奇怪的是,她身上有一種淡淡的香氣,不是花香,也不是香水味,而是一種……令人有些頭暈目眩的異香。
女人優雅地吸了一口煙,紅唇微啟,然後朝著陸晚吟輕輕地噴了一口淡藍色的煙霧。
那煙霧帶著奇異的香味,瞬間將陸晚吟籠罩。
凜上家族的人見狀,有些生氣,覺得這女人舉止輕浮無禮,想上前趕走女人。
女人卻毫不在意,依舊笑著對陸晚吟說道。
“小朋友,很擔心你的朋友的話,要不要和我一路?說不定,我能幫你找到她呢?”
她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特的誘惑力,仿佛有魔力一般。
陸晚吟不知道為什麼,在吸了女人這一口煙之後,總覺得暈頭轉向,腦子也變得有些迷糊。
最後居然鬼使神差般地點了點頭,主動要求和女人離開。
凜上家的人當然不同意,他們怎麼可能讓一個來曆不明的女人帶走他們的客人。
幾名護衛立刻上前,想要阻止。
女人見狀,歎了口氣,仿佛有些無奈,而後輕輕地揮了揮衣手。
一股無形的波動擴散開來,凜上家族的護衛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便紛紛暈了過去,悄無聲息地倒在了雨幕之中。
而後,女人輕輕推著輪椅,帶著神情迷茫的陸晚吟離開了凜上家,消失在茫茫的雨夜之中。
隻留下一陣若有若無的,哼唱的歌謠,在雨聲中漸漸遠去,顯得詭異而悠揚。
“雨打芭蕉葉帶愁,離人遠去幾時休……莫問前路凶與吉,魂牽夢縈覓無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