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廠的陳大發和張書和？

借助昏黃的燈光，李鐵錘認出了兩人後，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們不是已經離開鬆原回吉春了嗎？

為什麼會抹黑出現在改造廠裡

再看看旁邊停著的那輛掛車，李鐵錘頓時明白過來了。

原來是想抄襲

李鐵錘心中頓時一陣惱火。

液壓側翻係統很簡單，製造起來並沒有難度。

解放廠隻要組織一批工程師，用不了多久就能攻克難關。

用得著欺負一個小小的改造廠嗎？

隻是這事兒關係到解放廠的聲譽，要是處理不得當的話，也許會有大麻煩。

李鐵錘收斂思緒，大步走上前，問道：“得寶，抓到小偷了？”

白得寶興奮的點點頭：“鐵錘哥，說來也巧，我跟鐵杆把掛車拉到停車場上，正好看到這兩個家夥偷偷摸摸的圍著咱們的掛車轉悠。

我跟鐵杆兩人衝上去，一腳把他們踹倒。

這兩家夥還想反抗，但是他哪裡是我們靠山屯民兵的對手。”

李鐵杆很少開口，此時出言道：“我看他們兩個好像不是小偷，要不然的話也不會不帶工具。

再說了，哪有人開著吉普車來偷東西。”

這個堂哥好像不傻

隻是李鐵錘卻沒有理會李鐵杆，轉過身走到陳大發和張書和兩人跟前，麵帶笑意的看著他們。

“說說吧，你們為什麼要到我們改造廠裡偷東西？”

偷東西？？

陳大發和張書和兩人明顯的愣了片刻，這個李鐵錘那麼聰明的人，咋變傻了呢？

他們哪裡像是小偷了？

但是很快就慌忙不迭的點頭。

“對對對，我們是來偷東西的，你趕緊把我們送到保衛科吧，我們願意繳納罰款。”

這時候，保衛科張鐵科長得到報告立刻帶著保衛乾事們趕來了。

來到現場，他立刻感覺到不對勁。

改造廠以前還是機修廠的時候，因為倉庫裡存了不少廢舊拖拉機配件，也經常進小偷。

那些小偷被抓住之後都會抵賴，聲稱自己是來找朋友玩的。

哪有人會主動承認自己是小偷呢。

況且，張鐵科長今天還見過兩人，他們明明是解放廠的銷售經理和工程師。

張鐵麵對主動願意伏法的陳大發和張書和，一時間竟然有些茫然了。

小偷這麼有思想覺悟了？

李鐵錘提醒道：“張科長，小偷既然抓住了，你還是趕緊把他們帶回保衛科吧。”

張鐵雖然搞不明白狀況，但是從李鐵錘的態度上感覺到這事兒不一般，所以最終還是決定先把兩人以小偷的名義抓起來。

此時已經接近淩晨了。

打發走了那些那些工人後，李鐵錘跟著張鐵一塊來到保衛科，借保衛科的電話，給張廠長掛了個電話。

得知解放廠的客人變成了小偷，張廠長也顧不得睡覺了，冒著寒風騎著自行車來到了保衛科裡。

在路上，被寒風吹醒，張廠長感覺到事情有些棘手，要是處理不好的，會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科長辦公室內。

燈光昏黃。

聽完李鐵錘介紹了一遍情況後，張廠長激動的拍著桌子說道：“解放廠的人也太不像話了，竟然派人偷取技術！”

“原來偷技術的，那為什麼鐵錘主任要把他們當成小偷呢？”張鐵這會也反應了過來，麵帶疑惑的說道。

張廠長從兜裡摸出煙，散了一圈後，點上一根煙，笑著說道：“這事兒啊，鐵錘主任應對得十分得當，要是真把解放廠偷技術的事兒傳揚出去，解放廠肯定不會承認，到時候難免會興起一場波瀾。”

“那咱們就任人欺負了？！”張鐵氣呼呼的說道，他覺得李鐵錘太軟弱了。

現在明顯被人蹬鼻子上臉了，卻要忍聲吞氣。

張廠長夾著煙，緩聲說道：“你啊，脾氣就是太直了。解放廠是國營大廠，也是要麵子的。要是被指控偷技術，他們非但不會承認，還會倒打一耙。

現在隻是把這兩人當成小偷，解放廠有了台階可以下，就有了回緩的餘地，咱們才能爭取更大的利益。”

此話一出，張鐵才算是明白過來。

衝著李鐵錘豎起大拇指說道：“鐵錘主任，沒想到這事兒裡還有那麼多彎彎繞啊。”

李鐵錘道：“相比較一時意氣之爭，咱們還是搞點實惠更重要。”

張廠長也讚同李鐵錘的意見。

在這年月耍嘴皮子是填不飽肚子的，改造廠要想壯大，要想發展，就需要更多的設備和物資。

隨後，幾人商量了一陣，由張鐵親自給解放廠保衛科掛了電話。

解放廠保衛科在得知陳大發和張書和兩人涉嫌盜竊被改造廠抓了後，都有些懵逼，心道：這兩位是廠裡麵的領導，咋到了鬆原就變成了小偷，鬆原這麼神奇嗎？

事情涉及到兄弟單位和廠裡麵的領導。

解放廠保衛科沒辦法做主，於是便把這事兒層層上報，最終報告給了解放廠的陳副廠長。

陳副廠長得知這個消息後，氣的差點背過氣去。

他隻是要求兩人搞清楚液壓側翻係統的設計，沒有讓他們抹黑潛入改造廠，更沒有讓他們被人抓住。

要是偷技術的事情傳揚出去，解放廠還要麵子了嗎？

陳副廠長立刻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在電話中表示這兩人是一時犯糊塗，希望改造廠能夠網開一麵，畢竟解放廠培養一個乾部挺不容易的。

張廠長在聽到這話的時候，心中一陣唏噓，解放廠方麵的反應，完全在李鐵錘的預料中。

“咳咳，陳廠長，你們是老大哥，不懂我們這些小廠子的日子過得有多麼苦。

我們的工人啃的都是黑窩窩頭，領導們一年沒買褲子，砸鍋賣鐵才置辦了幾樣設備。

現在你們廠的人竟然想把設備偷走.....”

陳副廠長明白了張廠長的意思，尷尬的笑笑：“張廠長，咱們都是機械工廠，目的都是為了製造農業設備，我們是老大哥，幫助小老弟是很正常的事兒....”

隨後兩人便討價還價起來。

李鐵錘清楚這種事情一時片刻是沒辦法談妥的，談判的事兒交給張廠長辦就可以了。

他把張鐵喊到了辦公室外麵，遞出一根煙後，說道：“張科長，咱們改造廠自從成立後，保衛工作一向嚴格，陳大發和張書和兩人怎麼可能開著一輛吉普車大搖大擺的進到了咱們廠裡？”

張鐵還真忽略了這事兒，瞪大眼說道：“你是說，有人帶路？”

“堡壘往往是從內部被攻破的，張科長，咱們廠出了廠奸啊！”李鐵錘重重的拍拍張鐵的肩膀。

燈光下。

張鐵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最終嗓子裡擠出了一個字：“查！”

深夜。

劉副廠長滿意的從茅房裡哼著小曲走出來。

他一邊朝著停車場走去，一邊心中得意的盤算。

這次跟解放廠的領導拉上了關係，也許用不了多久，就能調到解放廠去。

到時候，就算是當一個後勤上的領導，也好過留在貧困潦倒的改造廠。

正得意著，劉副廠長來到了停車場，隻是一眼就驚呆了。

停車場上已經沒有了陳大發和張書和的身影。

“誒嘿，這兩人到哪裡去了？”

劉副廠長揉了揉眼睛，要不是吉普車還停在那裡的話，他還真以為自己喝醉了做了一場夢。

劉副廠長圍著掛車轉了好幾圈都沒有找到人。

這時候，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借助昏黃的路燈看去，劉副廠長認出是張鐵。

他連忙衝過去，急促的說道：“張科長，大事不好了，解放廠的客人在咱們廠裡失蹤了，你現在馬上動員所有保衛乾事把他們找到，要不然會有大麻煩的。”

張鐵淡淡的看著劉副廠長說道：“他們兩個正在我們保衛科做客，劉副廠長，你要是想見他們的話，我可以帶你過去。”

“好好好....他們可是貴客啊，咱們千萬不能怠慢了。”

劉副廠長聞言頓時鬆了口氣，急匆匆的跟著張鐵朝著保衛科走去。

等走到保衛科門口，他突然感覺到不對勁。

“張鐵，好端端的，解放廠的人為什麼要去你們保衛科啊。”

“因為他們是小偷，被抓來了。”這時候，一直等在辦公室裡的李鐵錘閃身而出。

看到李鐵錘，劉副廠長頓時感覺到不妙。

他後退一步，慌忙說道：“李鐵錘，你胡扯什麼，人家是解放廠的客人，咋可能是小偷！

你現在可是咱們廠裡麵的領導，要注意影響。”

李鐵錘走到他跟前，劉副廠長忍不住倒退兩步，但是很快就被張鐵擋住了，他隻能停下腳步，膽怯的看著李鐵錘。

“你，你想乾什麼....”

“劉副廠長，你把小偷帶進咱們廠裡麵，你覺得我想乾什麼！”李鐵錘居高臨下俯視劉副廠長。

劉副廠長聞言，知道自己的事情暴露了，嚇了一跳，渾身打起哆嗦。

“李鐵錘，你，你彆開玩笑了，我可是副廠長，要高你一頭，你憑什麼抓我！”

他扯著嗓子喊道：“你這是打擊報複！我要見廠長！”

這時候，張廠長結束了跟解放廠的第一輪談判，從辦公室裡出來，看到劉副廠長心虛的樣子，便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心中一陣惱怒，大步衝到劉副廠長麵前，一把揪住了劉副廠長的衣領子，冷聲說道：“老劉，我知道你一直對我不滿意，覺得我這個空降廠長壓了你一頭，所以平日裡你搞點小動作，我也忍了你。

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你竟然會為了一己私利，出賣咱們改造廠的利益！”

“我....”劉副廠長沒想想到一向斯文的張廠長竟然會動手，他想要辯解，卻說不出話來。

“咱們鬆原是個窮地方，為了籌辦改造廠，縣裡麵的領導們節衣縮食，還號召老百姓捐款，可以說改造廠就是鬆原的希望。

你竟然要打破他們的希望。我容不得你！”

老實人發起火來是十分可怕的。

張廠長一想到劉副廠長竟然勾結外人，盜取工廠技術，就恨不得手撕了他。

李鐵錘在旁邊輕輕咳嗽兩聲：“廠長，那兩人是小偷，劉副廠長是在協助小偷。”

劉副廠長是個老江湖了，這會也明白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心中後悔極了，他把那兩人當成兄弟，那兩人卻利用他盜取技術。

盜取技術的罪名要遠遠大於偷東西。

劉副廠長立刻點頭道：“張廠長，我要向你承認錯誤，我識人不淑，不小心結交了壞人。差點導致咱們廠裡麵的設備被盜，我願意承擔責任。”

講這些話的時候，劉副廠長心中充滿了鬱悶。

他明知道自己這是自尋死路，卻不得不主動承認。

憋屈啊。

張廠長也清楚，這年月沒有協助盜竊技術的說法。

把劉副廠長當成小偷的幫手，對改造廠，對解放廠都有好處。

所以他讓張鐵以涉嫌倒賣工廠物資的名義將劉副廠長關押了起來。

等到明天，押送到縣裡麵。

夜漸漸深了。

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預示著明天是個好天氣。

翌日。

劉副廠長涉嫌帶人盜竊工廠物資被保衛科抓起來的消息傳遍了全廠。

工人們都驚呆了。

“劉副廠長是廠裡的二把手，他用得著偷東西？”

“人被保衛科當場拿下了，那還能有錯？”

“我聽說盜竊案是李鐵錘發現的。”

改造廠的大小領導們知道了這件事情之後，立刻明白掌管機修廠十幾年的劉副廠長這次徹底沒有希望了。

就算是不被送進笆籬子裡，也沒有辦法繼續在改造廠工作了。

所以李鐵錘來到車間上班的路上，那些人比往日更熱情的跟他打招呼。

李鐵錘似乎已經忘記了往日的恩怨，一一進行了熱情的回應。

這一幕讓李鐵杆看得目瞪口呆。

就拿後勤科的物資計劃專員來說。

在前陣子，李鐵錘還因為物資供應的問題，跟他大吵了一架。

兩人還差點動起手來，最後還是張廠長出麵才平息了糾紛。

怎麼轉眼間，現在兩人竟然變成了朋友呢。

物資計劃專員甚至邀請李鐵錘去參加自己兒子的婚禮。

而李鐵錘則親自給物資計劃專員點上煙，兩人的關係就像是親哥們一樣。

“城市太複雜了，俺有點想回農村了。”一陣寒風吹來，李鐵杆忍不住縮了縮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