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侃歸調侃，玩笑歸玩笑，但是不會太過火。

這幫人認識這麼久了，都知道對方的脾氣，也清楚開玩笑的尺度在哪，所以揶揄幾句就轉移了話題。

畢竟陳凱鴿還在這躺著呢，總不能為了爭個高低跑人家病床前麵來犟嘴吧？那就不是來探病了，那是來找茬。

沒人再提一個饅頭引發的血案這事，大夥兒聊天的時候也儘量避開這個雷區，就這麼天南地北的胡扯起來。

一幫中年人，尤其是做出了一點成績的一幫中年人，聊起天來不是在回憶崢嶸歲月就是在批判社會現狀，其實認真算起來的話，男人女人都是一個德行，聊天來了興致就沒個結束的時候，隻不過話題不同而已。

此時此刻何大啟就有些遭罪了，他一個小年輕跟這幫人完全聊不進去。

彆人聊的是什麼？十六七八那會兒騎著二八大杠到處茬架，今天這個當哥哥，明天那個當哥哥，胡吃海喝的青蔥歲月。

而何大啟呢？他穿過來就十八了，人在香江，還在懵逼，然後就撿了一媳婦兒，接著就開始拍戲，無間道1，少年天子，色即是空，假如愛有天意。

不知不覺18歲了就過去了，他能聊什麼？聊自己在劇組的日常？

所以當這幫人聊的正起興的時候，何大啟因為早上起的太早，不自覺的打了個哈欠。

這幫人裡麵，也就馮褲子一直在注意著何大啟，不注意不行，因為何大啟是他今年要拍的電影的男主角。

邀約了兩年才約到的男主角啊，誰能體會馮褲子的一把辛酸淚。

“大啟，這是沒睡好？我記得你平時都是中午才起對吧，哈哈哈，今天這是為了探病特意起的這麼早？”馮褲子往何大啟這邊側了側身子，笑著問道。

何大啟正懶洋洋的剝香蕉呢，聞言抬頭笑了笑：“嗐，我也沒個定性，有時候起的早有時候起的晚，平時歇著的時候就懶得起，拍戲的時候就早起，生物鐘早就紊亂了。”

說完就三兩口把一根香蕉給旋嘴裡去了，嚼吧嚼吧就進了肚，速度那叫一個快。

他也是鍛煉出來了，起碼臉皮比以前厚多了，人家陳凱鴿病床頭的櫃子上一共就放了一小把香蕉，隻有五根，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何大啟給糟蹋四根，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這是過來混水果吃的。

“年輕人不要老熬夜，不然等你到了我這年紀就知道難受了。”馮褲子以過來人的身份勸說道。

他倆聊了這麼兩句，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話題一轉，就開始聊起中年人身體健康的問題，那感慨唏噓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七老八十了。

“唉，所以我說，中年人有中年人的煩惱，年輕人也有年輕人的煩惱，我認識一小姑娘今年剛19，前兩年不懂事的時候，跟公司簽了個霸王合同，一簽就是15年，給那仨瓜倆棗還不夠生活費，結果想解約的時候你們猜怎麼著？嘿！人家那公司直接開口要200萬違約金，還要讓她20年不準涉及影視業，你們說這是人能乾出來的事麼？這還是咱四九城這邊的公司，我說出去都怕丟人。”王姓作家聊著聊著就聊出了一個瓜來。

這瓜其他人覺得常見，這年頭霸王合同多了去了，也沒人開口批判啥，何大啟怕他們扯犢子又扯到八十年代去，於是當了次捧哏，接話問道：“那最後怎麼處理的？真賠了這麼多？”

“賠個屁，我看不過眼，把這事兒給攬過來了，正打官司呢，沒這麼欺負人的，人家姑娘懷揣夢想來四九城打拚已經夠不容易了，難道打拚了好幾年，結果不但賠錢了，後半輩子也搭進去了，天底下就沒這個理兒。”

王作家一副義正言辭的模樣，仿佛成了正義的化身，可惜那張圓臉太有喜感，不然的話去演個包青天是完全沒問題的。

瞅著這樣兒，何大啟也沒好意思問問那姑娘漂不漂亮，隻是豎起大拇指比劃了一下：“您仗義！”

估計他這句誇給人家誇到心坎上去了，王作家笑眯眯的擺了擺手，眼瞅著那氣場就對何大啟親近了不少。

這時候陳凱鴿接過了話頭：“唉！現在的年輕人我是真搞不懂了，肚子裡的東西少還浮躁，我跑路演的時候還有個大學生問我，為什麼他跟他的同學有些看不懂劇情，我怎麼知道為什麼，我拍的這麼清晰直白他還說看不懂，我能怎麼回應？我隻能說未來五年不會又能看懂無極，結果沒想到這句話被摘出來了，天天在報紙上報道，這家夥給我氣的啊！”

眼瞅著陳凱鴿又上頭了，馮褲子趕緊安撫道：“不至於不至於，年輕人就這樣，大啟你說，你能不能看懂無極。”

“能啊，肯定能！”何大啟立馬點點頭，沒人比何大啟更懂無極了，畢竟何大啟可是真的進去體驗過。

“真彆說，現在年輕人玩的那一套咱們也弄不明白，就像大啟這次搞出來的那個叫什麼？聯名活動對吧？誰能想到還能這麼賣電影票？結果你看，人家也不用上電視打廣告，就這麼一個活動，直接就把票房拉爆了，一開始媒體還推測張義謀千裡走單騎起碼得一個億的票房，現在你看怎麼樣？兩千萬都沒到，虧到姥姥家了。”張國力感慨了一番。

聊到這個，陳凱鴿居然笑了：“還行，算起來我還不算慘，張義謀比我慘多了，兩千萬……哈哈哈。”

你瞅瞅，不愧是成功的大導演，對於調整心態這方麵，人家確實有長處。

馮褲子欲言又止，他想跟何大啟打聽打聽聯名活動的事兒，不過也知道在這問不方便，於是就沒開口。

大夥兒都挺忙的，就這麼在這閒聊到十一點左右就一起告辭離開了，再不走就就混人家陳凱鴿一頓午飯了，過來探個病不至於，沒瞅著何大啟已經把香蕉吃完了又剝開了倆橘子。

何大啟戴著口罩墨鏡出醫院門口的時候，剛準備往保姆車那走，馮褲子就拍了拍他的胳膊使了個眼色。

於是何大啟腳步慢了下來，跟其他人打招呼分彆，然後隨著馮褲子走到了醫院門口大楊樹下麵。

“大啟，我就是想問問你，你搞的那個聯名活動是怎麼個流程，我要是也想搞的話，該聯係誰？”

“馮導，咱是自己人，我也不藏著掖著了，雅博網跟我什麼關係你應該也知道，這次隻是一個實驗，而且是免費的，企鵝那邊也差不多，不過那邊花錢了，馮導你如果有想法可以去聯係一下企鵝那邊，雅博網這邊的話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接這種活動了。”

聽到何大啟解釋後，馮褲子心裡有了譜。

其實這次瘋狂的石頭宣發，還有一部分功勞來自於何大啟買的視頻網站首頁宣傳。

不過馮褲子沒問這個，因為他知道，未來視頻網站首頁宣傳這個業務，從何大啟第一個吃了螃蟹開始，就會有源源不斷的後來者跟風。

這個新的電影宣傳渠道馮褲子之前已經打聽過了，知道了大概的情況，所以隻問了聯名活動的事兒。

馮褲子琢磨明白後，呲牙笑了笑，然後捏了捏何大啟的胳膊。

“還行，大啟你這是經常鍛煉？原本還想跟你說說增肌什麼的，看不出來你還挺有勁兒，這樣也好，就保持這體態，下半年我準備拍的是戰爭片，到時候你的造型是短發，你是要帶頭套還是直接理成短發？”

“是不是夏天拍？”

馮褲子知道何大啟這是在問什麼，於是思索一下回答道：“夏末吧，我那部夜宴準備九月上映，到時候跑完路演怎麼也得十月了，對了，拍攝地已經選好了，在東北。”

“那就帶頭套吧，東北不熱，我留個長頭發不容易，而且大概中間還要出國客串一周左右，客串的那角色是長發，就不剪了。”

馮褲子嗯了一聲，又跟何大啟交流了幾句大體劇情，還想拉著何大啟去吃個飯，何大啟婉拒了，倆人就這麼在大楊樹下道了彆。

之前說的都挺忙的不是瞎說，何大啟是真有事。

他上了保姆車後，掏出手機給寧昊撥了過去。

“喂，師兄，回四九城了吧？”

“對，剛到家。”

“吃沒吃飯？沒吃的話等會兒一起吃點，順便幫個忙。”

寧昊現在可賊了，聽到何大啟這話後，聊都不聊吃飯的事兒，直接問道：“幫什麼忙？”

聽語氣就知道，這是準備先聽聽什麼事兒，再決定出不出來吃飯。

師兄變得市儈了啊，跟自己不心貼心了！何大啟完全不考慮自己的問題，而是在這感歎起世道人心。

“這不是要籌備我花開後百花殺劇組了麼，我想去北電給你找個副導演，準備讓你麵試麵試，看看能不能用。”

“給我找個副導演？……嗯……也行，過來接我吧，對了，咱去哪吃？”

“老地方。”

老地方？電話那邊寧昊一愣，自己跟何大啟還有老地方這一說？

……

今天何大啟挺忙，不過有的人比他更忙。

同樣在四九城，張衛平此刻正在燒烤攤品著寂寞的小酒。

張衛平好久沒在燒烤攤吃過了，自從有錢了以後，就算想吃燒烤他要麼去烤肉宛，要麼去烤肉季，必須配上一口地道的健力士黑啤，不然吃的都不香。

不過他現在發現路邊燒烤店其實也有燒烤攤的好處，煙火氣十足，賣的還便宜，這大冬天的往棚子裡一坐，小風呼呼的刮，再配上一口‘常溫’啤酒，那個勁兒直上頭。

沒辦法，最近資金不景氣，對吃的也不用要求太多，誰叫自己賤的慌呢，冬天也想吃燒烤，這不就得來體驗體驗沒錢的味道麼。

趁著老板還沒把燒烤端上來，張衛平掏出手機來開始打電話。

“喂，周經理，我張衛平啊。”

“張總，有什麼事你說。”對麵淡淡的回了一句。

張衛平暗罵一句狗東西，之前電影上映的時候，這幫院線經理一口一個張哥，親熱的不行，天天給自己打電話問好，現在電影票房不理想，這群犢子一個個的跟自己玩變臉，語氣要多生硬有多生硬。

“咳，嗯，那個周經理，排片量這事兒你看看能不能提一提，我相信這次千裡走單騎隻是宣傳沒搞好，電影還是好電影的，你們稍微提提排片，說不定票房就上來了。”

“張總，不是兄弟不給麵子，這玩意兒就是這樣，贏家通吃，總不能瘋狂的石頭賺錢，我們不增加排片還減排片吧？再說了，無極這電影什麼情況你也知道，哪怕到了現在還占著大頭呢，無極又不能動，瘋狂的石頭還要加，你不給我打電話我也準備給你打，公司那邊下通知了，千裡走單騎可能……”

周經理沒說可能怎麼樣，但是張衛平聽懂了。

手機兩端的人都不說話了，要不是能聽到隱約的呼吸聲，不知道的還以為電話掛了呢。

好半天，張衛平突然低聲問道：“出票這事兒能不能搞，好商量。”

周經理沉默片刻，猛的提高音量：“出票？什麼出票？你說什麼我聽不懂，瘋狂的石頭現在是聯名活動，影迷必須要拿到票才行，不然參加不了活動，不給票就鬨，報警都沒用，現在都是正規發放電影票，你剛才說的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沒什麼意思！不能提排片就不提，你嚷什麼你嚷！”張衛平就跟在跟對方比嗓門一樣，用更大的聲音吼了回去。

其實雙方都明白對方的意思，但是隔著電話，都不想說的太清楚。

掛了電話後張衛平臉冷的嚇人，對方解釋的已經算很清楚了，瘋狂的石頭票房沒法動手腳，這一手聯名活動把院線方看的死死的。

大風再次開始呼嘯，篷布被刮的呼呼作響，大棚裡的建築工人都好奇的打量著張衛平，不明白這夥計穿的人模狗樣的，怎麼跑工地旁邊的燒烤攤來吃飯了，吃就吃吧，這家夥怎麼嚷嚷的比咱們工人動靜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