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窗簾被晚風吹起,夕陽的餘暉斜斜地切進來,將月寂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道倔強不肯倒下的殘垣。他扶著床沿,緩慢地直起身子,每一寸肌肉的牽動都伴隨著撕裂般的疼痛。
主任醫師站在門口,手裡攥著厚厚的病曆本,紙張邊緣被捏得發皺。
他的目光從X光片上移開,落在月寂身上——這個年輕人,身體裡埋藏著數十種足以擊垮常人的傷病,卻還能站在這裡,平靜地與他對話。
“你是……人類嗎?”
問題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鋒利。
月寂低頭,看了看自己纏滿繃帶的手臂,指節間還殘留著未愈的灼傷痕跡。他忽然扯了扯嘴角,像是自嘲,又像是釋然。
“我就是個普通人。”
“普通人?”主任的聲音微微發顫,“那你如何解釋,你那嚴重的骨質疏鬆?你的肌肉纖維幾乎斷裂,內臟在不可逆地衰竭?”
他翻開病曆,逐項念出那些觸目驚心的診斷,“三級灼燒、一級放射性損傷、神經毒素慢性侵蝕、多器官功能衰退……”他頓了頓,聲音沉了下來,“還有,你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嗎?”
“啊,是不是不止這一個?”
“對。”主任深吸一口氣,“肺部、肝臟、淋巴係統……惡性細胞擴散的速度遠超正常病例,可你的免疫係統卻在以異常的方式壓製它們。”
他盯著月寂的眼睛,“但同樣,那些腫瘤根本來不及生長,你身體的養分供給徹底失效。”
月寂沒有回答。他望向窗外,夜色已經降臨,遠處的霓虹燈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倒影。他的身體他自己清楚——每一次變身,每一次戰鬥,都在加速這具軀殼的崩解。
光之巨人的力量不是無償的,適能者的宿命,就是用血肉之軀承載神明的偉力。
“我這邊……隻能查出一些問題,你身上的問題太多太多了,一時間根本查不出所有的病症,預估有接近百個,講道理,你不可能站得起來。
你的血細胞就連傳輸氧氣都快成問題了,血小板的濃度更是低的無法止血。”
“我不需要治療。”他最終說道,聲音很輕,卻不容置疑,“我的時間不多了,但至少現在,我還有事要做。”
他邁步走向門口,步伐緩慢卻堅定。
主任沒有再阻攔,隻是看著他的背影——這個年輕人身上帶著數十種絕症,卻依然挺直脊背,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劍,哪怕劍身已經布滿裂痕,也依然鋒利如初。
走廊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投在牆上,拉長,再拉長,直到融入黑暗。
他呆呆的看著這一切,心中始終無法理解。
太陽落下之際,月寂來到了最開始的地方,一處小區。
他要離開了。
在感應到這個世界的異生獸已然斷開聯係並死亡後,他最後來到林沐澤的家下。
樓上,陽台燈火通明,裡麵偶爾傳來林沐澤靦腆的笑聲。
月寂最後握緊了進化信賴者。
“我走了,保重自己。”
這句話輕得像一聲歎息。但樓上的推拉門突然被撞開,林沐澤踉蹌地衝到陽台欄杆前。月光下,兩人四目相對,中間隔著生與死的距離。
這一刻,他有很多話想要說,然而月寂卻隻是微笑的說道。
“謝謝你,我有了保護下去的動力,有緣再見吧,或者說……永久的再見。”
“月寂!”
最後一聲說出口時,黑衣之人已然遁入次元裂縫,林沐澤迅速握緊進化信賴者,希望將自己的想法傳遞給對方。
我一直想說,謝謝你,感謝你讓我知道我不是孤獨一人!但我還是不夠了解你,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在之後,我能幫到你!
那頭是沉默,但同樣也是回答。
林沐澤緩緩放下進化信賴者,恍如隔世。
餐廳裡的歡聲笑語仍在繼續。楚南正在講某個拙劣的笑話,藍海棠的筷子不小心碰倒了飲料杯。
沒有人注意到陽台上,年輕的適能者正把臉埋進顫抖的掌心,任由月光將他的眼淚照成晶瑩的星河。
他還想說些什麼,但月寂已然徹底離開了這個世界。
月寂並不知道,林沐澤想要成為自己的朋友,想要繼續一起戰鬥。
林沐澤也不知道,月寂心中的黑暗早已一意孤行,朋友隻會成為死亡的代名詞。
……
唰啦啦啦——!
暴雨像無數銀針般刺穿天幕,在木屋周圍的木板上激起一片朦朧的水霧。月寂猛地睜開眼,冰冷的雨水正順著他的下頜線流進衣領。
一道閃電劈開烏雲,窗欞裡透出的橘色火光,在雨幕中暈染開溫暖的光暈。
又回來了啊
他躺在積水裡無聲地笑了。積水倒映著支離破碎的夜空,也倒映著他那張傷痕交錯的臉。指尖傳來泥土濕潤的觸感,這個由他親手搭建的避難所,終究成了唯二的歸處。
月光在雲隙間艱難穿行,斑駁的光影掠過他的軀體。沒有新的門出現,沒有新的使命召喚——隻有永無止境的雨。
嘩——
他忽然扯開浸透的衣衫,任由自己光著身體感受著暴雨。
隨後,他先進屋準備了晚飯。
木屋裡的自動烤肉架發出規律的哢嗒聲,油脂滴落在炭火上的滋響混著雨聲傳來。
音樂在世界中回蕩,月寂跟著旋律,一個滑步躲開想象中敵人的撲擊。水幕成了最好的陪練,每個動作都會激起銀色的浪花。
就這樣永遠下去吧。
他忽然張開雙臂向後倒去,積水溫柔地接住他的身軀。
雨滴在眼前織成晶瑩的網,有那麼一瞬間,他仿佛看見無數個平行世界的自己也在同步墜落——那些月寂有的在硝煙中化為灰燼,更多的,隻是像這樣孤獨地淋著永不停歇的雨。
暴雨依舊,孤獨永恒。
但此刻,月寂沒有繼續待下去。
“林沐澤……”
他呢喃道,隨後站起身軀。
他有保護下去的動力,至少為了那些人們,他要繼續挺下去。
……
華夏國蘇京市。
2025年6月16日。
伊希琳百般無聊,在和潘婷王葉一起出去玩的情況下,她隻能看著二人秀恩愛。
但有一點不同的是,暑假快到了。
雖然每次她都擔心著月寂,但王葉的話卻很殘酷,打斷了她的想法。
“如果他死了,世界還好,那就說明了問題,如果他沒死,那麼你也不需要擔心。過好自己日子得了。”
“唉……”
伊希琳隻是一聲歎息,她望著山坡下一朵黃色的花,恍惚間卻感到不對。
體內的能量猛然暴動!
那朵花,不對勁。
看到那黃色的花朵時,伊希琳猛然衝了過去,不給對方一點機會,她當場把花拔了下來,撕成了碎片。
“喂,伊希琳你乾嘛呢!”
不遠處潘婷的脾氣莫名其妙變差了,她對著伊希琳吼了一句,王葉同理,心中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你怎麼沒有到夢的世界裡去呢?”
突然間,伊希琳聽見小女孩的聲音,她抬起頭,卻隻看見一個藍色衣裳的女孩。
那女孩站在遠處,一臉震驚。
然而,似乎是感應到了其他的存在,藍衣女孩很快說道。
“嗯……發生了一些不對勁的事情,為什麼呢?”
……
聯合國安理會會議廳內,水晶吊燈的光暈在深色胡桃木桌麵上投下細碎的光斑。鶴業坐在軍官席位上,指節輕叩著麵前的多語種同傳設備,冷眼注視著這場荒誕卻又必然的表決。
議題被投影在大屏幕上,簡潔而鋒利:
關於將奧特曼從全球共同防禦協定(GCDA)敵對目標名單中移除的提案。
會場內彌漫著某種微妙的疲憊感。這已經是今年第三次討論這個議題了——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個場合的命題,卻因各國利益博弈而被迫擺上台麵。
自由國代表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電子投票界麵的藍光:“我方堅持原有立場。未經注冊的超自然實體,無論主觀意願如何,其存在本身就是對現行國際秩序的挑戰。”
英國代表隨即附議,指尖在平板上劃出一組數據:“這些造成的經濟損失尚未完全統計,我們不能因個彆案例就忽視潛在風險。”
法國代表歎了口氣,用法語低聲說了句什麼,同聲傳譯係統精準捕捉並轉化為中文:“情感不應左右戰略判斷。”
俄國代表把玩著鋼筆,最終投下棄權票:“在獲得更明確的研究結論前,我方保持中立。”
輪到華夏國代表發言時,全場安靜了一瞬。
“我們反對將複雜問題簡單化。”代表的聲音沉穩有力,“蘇京事件中,奈克瑟斯保護了至少上百萬平民。判斷敵友的標準,不應是‘他是什麼’,而應是‘他做了什麼’。”
電子計票器閃爍,結果如預料般呈現:3票反對,1票支持,1票棄權。提案被否決,但真正的博弈才剛剛開始。
鶴業注意到幾個小國代表交換的眼神。他知道,在聯合國框架外,一個更為現實的共識正在形成——先解決能解決的敵人,最後處理無法定義的麻煩。
走廊休息時,他聽見兩名外交官的私語:
“巴西那邊的新型異生獸細胞樣本,黑市價格已經炒到每克120萬美元了。”
“聽說日本TSD株式會社正在批量生產武裝化武器?”
落地窗外,紐市的燈火依舊璀璨。有人因奈克瑟斯失去家園,在安置營裡用碎玻璃結束生命;也有人靠此發國難財,末日財,要不是奈克瑟斯的出現,他們還不會成為富豪。
這就是新時代的常態——當神秘成為日常,恐懼就會轉化為商機。
至少,現在越來越少的人關注奧特曼本身,
而是奧特曼帶來什麼。
這才是真正的現實,因為人們已經麻木。
會議廳的燈光次第熄滅,安保人員開始清場。那個關於光之巨人的命題,將和其他287個懸而未決的議題一起,被歸檔進“長期觀察”的灰色文件夾裡。
鶴業冷漠的看著這一切,他目光放在門外,似乎瞥見了什麼。
“這下,就不是我做的了,月寂。”
他露出一副猙獰的笑容,隨後緩步離開聯合國大廳。
這個意外敵人的出現,並沒有打擾到他的計劃。
但正因為這個意外的花朵,他打算提前變招。
“麥克?”
約翰看著心不在焉的麥克,有些關心的問道。
出於立場問題,他們在聯合國大樓外等著,但他們其實沒有任何事,看到議題再次被否決,他們也無奈的歎了口氣。
“再這樣下去,聯合政府會被人們質疑的。”
對於這樣的說法,約翰不以為然。
“比起這些,還不如想想新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吧,自保顯然更加重要。”
“我們每個人都是這麼想的。”
麥克再次開口,眼神中帶著一股濃鬱的悲哀。
“人類始終獲得不了教訓,痛苦之人始終不能解放,高高在上之人操控全局,所有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直到世界毀滅,他們才會察覺自己的問題。
越來越少的人在乎全人類了,明明是這麼嚴重的危機,卻還在惦記自己的一方天地,我不敢說幫助奧特曼是絕對正確的。
但……敵對一切真的對嗎?人類為了利益,可以做出太多事情了。心地善良的基層意見,卻從來沒被考慮過。
即便是奧特曼,也無法根治社會本質的問題。”
說到這裡,麥克歎了口氣,而約翰卻吐槽道:“有一天是一天,吃點好的得了,你總是危言聳聽,誰說那些華夏國危險地帶的說法一定正確?”
“謠言和質疑就是這麼傳出來的,華夏國有句話,拋開你肚子看看吃了幾碗粉……沒有人在意奧特曼,或者說適能者的想法,隻有人在意他乾了什麼惡行。
哪怕他真的就在我們旁邊流著血,過的極度痛苦,也會有富麗堂皇的人嫌他惡心,肮臟。
人類,真的值得拯救嗎?”
最後這句,讓約翰徹底無語。
“我看你是飯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