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光明笑嗬嗬地坐下了。
拿出一盒蛤蟆頭香煙，給江森和王海洋都遞了一根兒，自己才點上，又要給他們點。
“我們自己來，自己來！”江森趕緊說道，和王海洋把煙點上了，“咳咳咳……”
蛤蟆頭是東北地產的香煙，棕色的煙卷兒，像雪茄似的，很嗆。
兩口下去，滿屋子都是煙味兒。
“抽不慣？那換一個……”
“不用了，這就行！”
江森覺得趙光明就是故意的。
上次還給他塞過一包大生產呢，他們來了，卻用蛤蟆頭招待他們。
王海洋抽了兩口，臉都綠了，乾脆就夾在手指上，不抽了。
兩人都沒說話，等著村長開口。
趙光明也是人老成精，自己也不說話，而是笑眯眯地看著他們，還不時讓他們喝水。
趙二虎倒完水就去了西屋，二驢子拿搪瓷托盤裝了瓜子花生過來，放下也去了。
兩人就坐在那邊不知道說什麼，眼睛一直看著東屋。
江森抽了兩口煙，也抽不動了，實在是嗆喉嚨辣嗓子，學著王海洋的樣子，夾在手指頭上。
趙光明說事兒，江森心裡罵了一句老狐狸，開口道：“村長，我們隊長說您找我們有事情，到底是什麼事情啊？”
趙光明歎了口氣，說道：“你說我們夾子溝村這麼老些年了，要說小偷小摸啥的有，可特務啥的，真沒有過。場長一來，就拿下了隊部的人，誇了我們一頓，回來還高興半天。可慢慢兒的，我怎麼琢磨怎麼不是味兒，你們給我透個底兒，說的特務……到底是誰啊？”
趙光明挺能裝，有事不直說，拐彎抹角的。
江森來找他的時候，就已經告訴過他特務是馮超了，這會兒又問，目的肯定不是這個。
江森說：“村長，我說我們也不知道你信嗎？”
趙光明嗬嗬地笑了，他不信。
李朝陽雖然許諾給他們嘉獎，可他們從頭到尾，咋呼了一通，看著隊部的人被抓後，還覺得自己挺能乾。
可隊部的那些人要是特務的話，這麼多人都是？
趙二虎回來可說了，隊部那邊，還抓了不少人，好幾十個！
這話也就聽聽，肯定有誇張的成分。
可趙光明私下裡尋思了老半天，總覺得不踏實。
萬一，還有埋伏深的沒挖出來，在村裡再搞個破壞，半夜來暗殺他……
越想，他心裡越不安，就想著趕緊找人問問，是不是壞人都抓了，有沒有漏網的。
要是江森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麼，保證豎起大拇指，誇一句腦洞真大。
就算特務搞暗殺，也輪不到他！
“你看，你這就不講究了不是？”趙光明故意板起臉，“我們什麼關係？你們是來我們村落戶的知青，我是一村之長，還有什麼不能明說的？怎麼說我這個村長也該有知情權吧？萬一還有壞人隱藏在我們中間，告訴了我，也好有個準備不是？”
王海洋有些不耐煩了，把老長一截煙灰的煙頭，扔到地上用腳踩滅。
他開口道：“村長啊，不是我們不說，我們也問過了，是場長不說，還不讓我們回來瞎說！”
江森也點頭，“沒錯！當時到隊部的時候，我們都跟二虎他們在辦公室裡不讓出去，後來才把我們叫出去問情況，不信你問二虎！二虎！”
二虎聽到喊他，趕緊過來了，“江哥！”
聽到這個稱呼，趙光明臉板了起來，“胡鬨，什麼哥不哥的，叫知青，叫同誌也行，沒規矩！”
江森笑了，“沒關係，我們關係好，咱們各論各的！二虎，在隊部的時候，我們是不是都在辦公室裡等著不讓出去。”
“嗯呐！兩個拿槍的站在外麵看著，尿都快把我憋死了！”
“去去去！啥都往外瞎白話！沒用的貨！”趙光明揮手讓二虎出去。
他知道在江森和王海洋嘴裡，得不到任何消息了，也就不想再問。
他端起茶杯，就放在嘴邊兒吹著，送客之意很明顯。
江森掐掉煙頭，起身說道：“村長，也不早了，沒有其他事，我們就回去了。”
“哦，就走啊？不再做會兒了？二虎啊，幫我送送兩位知青同誌！”
他屁股都沒起來，跟黏在炕上了似的。
江森和王海洋也不在意，邁步往外走。
到了門口，江森停下，轉身說了一句：“村長，回頭要是嘉獎下來了，其他大隊說不定還會來咱們村兒參觀學習的。”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二虎和二驢子把人送出大門，看他們走遠了才轉身回來。
剛才聽到江森那句話後，趙光明就後悔了，想要起身送送，可來不及了，想坐回去，又覺得剛才是不是做得有些太明顯了，又想出去。
這屁股在炕上起來、坐回去，來回折騰了好幾次，二虎回來了。
“二驢子呢？”
“晚了，回家去了！”
“你說……剛才姓江的那小子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趙二虎撓撓頭，“什麼什麼意思？不就說這次我們村兒立功了，回頭其他大隊可能會來參觀學習嗎？”
“能來嗎？”趙光明心裡一點兒底兒都沒有。
趙二虎得意洋洋地說道：“肯定能來啊！就像以前向陽大隊有個知青救人立功那次，你不是也去了嗎？還當眾講話表決心，帶著大紅花，還發了本子鋼筆和一個臉盆呢！”
趙光明的心跳開始加速，那次的場麵給他的印象很深。
如果場部那邊的嘉獎下來，開表彰大會，給自己帶個大紅花、發獎狀，還要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講話。
自己是不是要提前準備一下？
對，肯定要提前準備。
講完話，所有人都給他鼓掌，再讓其他大隊組織過來參觀學習。
到時候，自己就領著他們去田裡，周圍全都插滿紅旗，村民和知青熱火朝天地搶收、乾農活。
村婦和女知青一起推著獨輪車，給田裡乾活的人送飯、送水……
那個場麵光是想想，就讓人激動。
“爹？”
“哎呦！嘶……乾什麼玩意？你個癟犢子！”
趙二虎看他老子一臉詭異的笑容，一動不動地盯著一個地方看著，心裡有點兒發毛，趕緊叫人。
可連叫了好幾聲都沒理他，頓時急了，伸手就朝他臉蛋子掐了過去。
“你咋了？”趙二虎問道，“是不是撞著啥了，我去找馬大仙兒給你喊喊啊？”
“滾犢子！”趙光明抬腳就踢，拿上手電筒往外走，“我出去一趟，你在家看家！”
“都啥前兒了，你上哪兒去啊？”
“去找老孫說點兒事！”
“彆去了，明天再說唄！”
“你懂個屁！看家！”
看著趙光明出去了，趙二虎莫名其妙，咋回事？
離開村長家，江森和王海洋往知青點兒走。
王海洋問：“你剛才說那話啥意思？”
江森笑了，來回看了看，低聲跟他說道：“就是讓他以後對知青們好點兒。”
“就這？他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