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啥，王征啊，烤鴨就彆端出來了，留著謝柔明天吃……”

看著黑著臉的杜國旺跟梁紅斌，眼睛都笑眯了的李校長對著外麵喊道。

剛端著烤鴨走到廚房門口的王征頓時停下了腳步。

自己是端出去還是不端出去？

看著幾人的表情，謝威就知道內情，李瑞跟杜國旺幾人年齡相仿，工作之餘，平時誰都不服誰，從謝柔認了杜國旺夫妻當乾爹乾媽，然後又按照年齡把李瑞喊爺爺後，這種場景就比較常見了。

誰不想當同齡人長輩呢！

“還是彆了，現在氣溫高，又沒有冰箱，放到明天就餿了。”

怕幾人為這個爭吵起來，謝威急忙轉移話題。

“說到冰箱，我這次回來，正準備找你商量讓校企辦往這上麵投入一些研發經費呢。”

李瑞開口說道。

謝威聽到李瑞說讓校企辦投資投資研發冰箱，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李校長終究還是那個李校長。

“搞冰箱？”

張鳴秋問李校長。

“可不是，目前不少單位準備從國外引進技術，如果利用學校的技術，研發出來，能為國家節省大量外彙。根據我的了解，國外發達國家，家家戶戶都有電冰箱……市場很大啊。”

李校長開口說道。

目前，國內家用冰箱尚未開始走入千家萬戶。

“首都的雪花、花都那邊的萬寶，不是都有了技術？”

見謝威表情就知道他不願意往這上麵投入經費，剛進來的王征開口問李校長。

現在國內並不是沒有技術。

早在1956年，原本生產醫療製冷設備的首都醫療器械廠，就開發了中國第一台冰箱——雪花冰箱。

由於生產技術以及計劃生產等原因，規模並不是很大，冰箱對普通民眾來說屬於遙不可及的奢侈電器，以至於雪花冰箱在改革開放後國內大量引進國外技術跟生產線，競爭力不足，最終破產被海信收購。

78年，花都家用電器一廠手搓出第一台冰箱；在80年，花都第二輕工修配廠家用電冰箱研製成功，並引進新加坡冰箱生產線，從而大規模生產中國第一代家用電冰箱……

市場太大，產量太小。

全國都沒有多少冰箱，整個東北也找不到幾台，更不要說私人家庭擁有冰箱。

“有什麼技術？壓縮機這樣的核心零部件都靠進口！萬寶那邊從新加坡引進的生產線跟技術，花費了好幾千萬的外彙，不少單位都在申請外彙準備引進……”

李校長黑著臉說道。

“沒有壓縮機技術？那不可能啊，如果真沒有，雪花冰箱廠怎麼生產的？”

謝威顯然不信。

他認可國家在七八十年代技術落後、工業基礎薄弱，可不認為偌大一個國家連個壓縮機都造不出來。

“進口的唄。要不然你以為國家每年的外彙用來乾什麼？”

李瑞沒好氣地白了謝威一眼。

這小子是不相乾的技術領域一點都不多去了解的？

“那啥，冰箱的事情有空咱們再聊，還是說正事吧。”

謝威不想去談什麼冰箱不冰箱，雖然冰箱技術在未來幾十年擁有龐大的市場，可這跟彩電、空調等家用電器一樣，都是一窩蜂上馬大量項目，全世界的技術在中國市場廝殺，掌握著技術跟核心零部件的外國公司拿走了大量利潤。

一直到進入九十年代價格戰開啟，整個市場屍山血海，大量相關公司倒閉。

以李瑞的尿性，不可能在學校有了技術後不讓校企辦投資工廠。

哪怕隻是生產壓縮機，在國際資本的打壓下，也會讓校企辦大量經費被擠占——萬寶就是最明顯的例子，從引進新加坡的技術後，萬寶建設了一座年產百萬台壓縮機的工廠，在87年投產，也就是在那時候，“洋貨”大規模進入中國市場，到90年電冰箱壓縮機進口數量超過500萬台，而萬寶壓縮機一直到92年產量才達到78萬台。

隻是產量！

而不是銷量，那時候的萬寶，倉庫堆滿了技術落後的壓縮機……

聽到謝威說聊正事，眾人不由坐直身體，原本輕鬆的表情也變得嚴肅。

“說吧，你這麼緊急叫我回來，又準備賣什麼？我警告你，彆想打戰略導彈跟核彈技術的主意！”

李瑞臉上神色變得嚴肅。

之前謝威見了鄭部長後，部裡經過商討，給了謝威一份能出售的裝備跟技術的清單。

當時謝威很嫌棄清單上的東西。

李瑞之所以急著回來，就怕謝威把學校裡的戰略導彈技術或是核技術賣出去。

學校沒有完整的戰略導彈技術，也沒有完整的核彈技術，可這兩個領域都是學校的傳統優勢項目，隻要有足夠的資金，利用學校現有的技術整合，再抽調精乾力量研發，要不了多久就能拿出一款射程幾千公裡的戰略導彈。

李瑞一直覺得自己膽子肥，在謝威表達了想賣戰略導彈跟核導彈後，才知道比起謝威，他的膽子很小了。

“不賣那個，您想辦法幫忙弄1000萬美元的外彙……”

“你們誰給他喝了假酒？”

李瑞聽到謝威說的數額，眉角接連跳動了幾下，梗著脖子問其他幾人，旋即黑著臉問謝威，“你知道這是多大的數額？敢提出這麼大數額的外彙，還沒有理由，你心中沒點計量單位？”

旋即，也不等謝威解釋，黑著臉看向張鳴秋跟劉德寶。

“我讓你們盯著他，就是這樣盯著的？”

被謝威口中說出的數額嚇到的張鳴秋滿臉無辜，昨晚上謝威讓自己打電話，以為出了什麼緊急狀況，謝威根本就沒提過。

要是知道，無論如何都不打這電話啊。

劉德寶更是躺槍，他連張鳴秋給李校長打電話，都是早上才知道的。

“謝威，改革開放，國家要引進國外先進設備跟技術，本就缺外彙，你張口要這麼多，如果沒有能說服上級的項目，根本不可能！”

劉德寶也反應過來了。

就連一旁的杜國旺也忍不住說謝威：“一千萬美元的外彙項目，對於整個國家來說都是非常大的項目了。雖然不至於拿到七個領導的桌子上討論，卻至少需要部裡領導們集體討論決定，你想乾啥？”

即使謝威現在沒有經常到機電項目這邊，有空的時候，杜國旺也會把謝威叫到家裡陪自己喝酒。

他一直把謝威當成晚輩。

怕年輕人膨脹得厲害，不得不開口解釋。

聽到杜國旺的話，謝威腹誹不已：七個領導的會議桌事情多了去，那都是關係到國家發展的大事才能上桌子，一千萬美元怎麼可能！

真當領導們每天太閒麼。

“還有彆的什麼事情？要是沒了，那咱們還是談談電冰箱的空氣壓縮機、彩電的顯像管等零部件的技術研發項目……”

顯然，李校長在首都待的時間長了，也是想要學校立項跟著國家政策方向走的。

“對，對，咱們還是聊點彆的吧……”

“現在越來越難得聚到一起，還是多喝點酒，下次不知道李校長啥時候回來了。”

幾人都紛紛開口，轉移話題。

“這筆錢不僅關係到解決學校現在資金匱乏的爛攤子，更關係到學校以後的發展。”

謝威根本不動搖。

神色嚴肅，盯著李瑞，刻意把“爛攤子”加重了語氣。

李瑞臉上尷尬一閃而逝，心中怒罵：你小子骨頭硬了是吧？逮著人的痛處揉捏不說，還特麼的撒鹽！

“怎麼就關係到解決目前困境跟以後的發展了？”

臉色不好看的李瑞不說話，其他人目光不停打量兩人。

張鳴秋端起炕桌上的紅雙喜茶缸，喝了一口酒，然後才開口。

“這一千萬美元，是準備投入到國際期貨跟股票投資市場上的。”

“嘭~”

炕桌上的裝菜的碟子跟幾個酒盅都跳了起來。

本就臉色不好看的李瑞此刻更是變得扭曲起來，指著謝威怒斥：

“期貨？股票？你懂那玩意兒？彆說是你，整個國家都沒有幾個人懂那東西！我看你是膨脹得徹底沒有計量單位了！國際上多少經驗豐富的投機商都虧得血本無歸……”

由不得李瑞不冒火。

謝威要是說彆的，他還真不會如此憤怒。

學校的爛攤子是他造成的沒錯，可不能因為這個就瞎搞，跑到國際期貨跟股市這兩個不熟悉的大賭場去賭博啊。

“校長，這不是我們自己操作，找專業人士操作……現在咱們出口了火箭筒，拿到了一大筆經費，可這些錢留在那裡時間長了沒花出去能行？上級主管部門怎麼想？其他兄弟單位怎麼想？而且，學校很多課題所需要的先進設備，彆說申請外彙，就是有錢，能買到？比如，在學校的物理實驗室、材料實驗室以及大規模集成電路研究所需的電子顯微鏡，能解決麼？”

謝威語速很快，絲毫都沒給李瑞留情麵。

“學校賺的外彙，之前就給您說過需要問上級要一部分外彙保留權，結果呢？現在我們的芯片研究工作，已經受到研究設備的製約，進度緩慢太多了……而學校需要的其他先進設備，哪一樣不是被禁運的？要從黑市上搞，也得有錢！”

這一點，眾人都清楚。

在學校沒有拿出HZ-80芯片時，同類型芯片，都靠從國際黑市上少量采購，各個科研院所以及高校的實驗室，項目再緊急，也得排隊等著芯片。

價格高、性能低劣。

甚至有些是二手。

現在14廠能提供HZ-80甚至更高性能的芯片，但是最頂尖的芯片，依然沒法跟國際上比，同樣麵臨這樣的問題。

眾人都是學校高層跟骨乾，清楚內情。

此刻都變得心情沉重，不是喝酒，就是點上了煙，希望繚繞的煙霧能帶走心中的愁苦跟煩悶。

良久，李瑞吐出一口煙霧，把手即將燃儘的煙頭狠狠地摁滅在一個外表搪瓷掉了大部分的洋瓷碗做成的煙灰缸裡，認真地問謝威。

“你確保投資就能有收益？”

“不能！”

謝威想都沒想，“股市有風險，投資需謹慎。國際期貨市場也是一樣……”

“你！”

李瑞差點暴走。

“噗~”

“咳~咳~”

其他幾人不是被酒嗆到，就是被煙給嗆到。

眼神怪異地看向謝威。

這小子是來搞笑的？

“雖然不能保證，但是可以利用我們跟部隊的良好關係，利用情報係統，了解國際大勢……這也是我在跟伊拉克人接觸過程中，他們說漏嘴即將對隔壁霍美妮動手……霍美妮上台，國際上就爆發了石油危機，國際原油從原本的14美元漲到29美元，即使產油國瘋狂增加產能，現在國際原油也不過穩定在17~18美元之間，而兩伊戰爭一旦開打，作為世界重要石油出口國的伊拉克原油出口肯定會受到影響……石油還會暴漲一波……”

謝威九分真，一分假地透露了這個消息。

兩伊戰爭開打，會讓國際石油價格在短短兩個月，會快速飆升到41美元，隨後波動幅度不大，一直持續到81年2月的39美元，然後再快速下滑……

隻要知道走勢，在這樣的環境中，即使什麼都不懂，隻操作兩個波段，一次做多，一次做空，利潤也能翻倍。

“國外那些大投行能不清楚這情報？”

李瑞問謝威。

“肯定清楚啊，咱們賺點就走唄。”

謝威不想去解釋，太難解釋了。

總不能說，西方一直都不認為傻大木跟霍美妮之間會真的爆發大規模的戰爭吧？

從79年3月開始，雙方邊境就在不斷爆發小規模軍事衝突，傻大木在進入9月才開始大規模集結軍隊在南部的巴士拉，即使這時候，霍美妮跟他手下都不相信傻大木會發動戰爭。

更不要說西方國家。

“還有，這1000萬美元，不是問上級要，而是我希望能從這次的交易中轉移這筆錢……”

“嘭~”

巴掌又一次重重地拍在炕桌上，李瑞渾身哆嗦的看著謝威，再也顧不得高級乾部的素質，指著謝威大罵：“你個王八犢子，半夜打電話叫我緊急回來，就是為了給你背鍋的？”

此刻，作為背景板的張鳴秋等人，腦袋上不是感歎號就是問號。

“反正您身上的鍋也不少，多背一個也不影響。再說了，這種事情學校沒辦法操作，也隻有您才行……”

麵對勃然大怒，隨時都可能動手揍自己的李瑞，謝威表麵上裝出平靜無比。

實際上，原本盤坐的腿也伸直，一隻手掌按在炕上。

隻要李瑞暴起，謝威絕對能在最短時間跑出去。

“再說了，要不是您搞那麼多軍用項目，學校現在小日子滋潤著呢！”

此刻的謝威，完全忘記了自己忽悠李瑞把殲-9團隊弄到學校的事情。

也忘記了遠火項目是他自己一力支持的。

就如同他說的，李校長背鍋嘛。

自己還年輕，犯了錯影響進步啊。

“小子，我允許你重新說一遍！”

李瑞在竭力控製著自己打人的衝動，心中不斷告誡自己，這是自己選的接班人，打殘廢了沒法接班。

哪知道謝威根本就不在意，態度更加惡劣：“本來就是啊！要是沒有那些下馬的軍工項目，學校日子哪裡有這麼難過？再說了，部隊的領導、部裡的領導，讓項目放在學校，也沒見多給點錢啥的……”